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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16 13:06:35瀏覽875|回應0|推薦2 | |
文 學 與 歷 史 台南一中 張力中 老師 話劇「少康中興」裡,為了鼓舞左右士氣,少康慷慨激昂地訓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於是,觀者失笑。 文學中的史誤 秦始皇誇說:破六國、取天下,朕早就「 胸有成竹」(※中視戲劇「一代暴君」);甄宓斜倚榻上,其身後屏風,赫然寫著東坡〈水調歌頭〉(※電影「洛神」)。唉喲!簡直亂了套。無獨有偶,關羽高坐皋比(※披蒙虎皮的座椅)讀春秋,劉邦抽出信函裡的軍情戰報,馬致遠〈三醉岳陽樓〉(※寫唐朝呂洞賓的故事),卻援引佛印與蘇軾的典故。欸,戲劇中顛倒歷史,真是離譜啊! 其實,在古人文集中,也經常發現這類「趣事」,例如吳承恩《西遊記》第九回形容袁守誠的卜卦店,有詩句:「兩邊羅列王維畫,座上高懸鬼谷形」。試問:唐太宗貞觀年間,怎能掛出王維(※王維生於武后長安元年)的畫呢?《紅樓夢》第四十回裏,探春房中掛著顏真卿寫的五言對聯真迹:「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這樣通嗎?(※據宋˙張唐英撰《蜀檮杌》所載:五代後蜀君主孟昶於歲餘日,題桃符版於寢門云:「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是爲後世楹聯之始。) 不僅如此,《世說新語˙捷悟篇》載記:「魏武嘗過曹娥碑下,楊修從。碑背上見題作『「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曹娥碑在浙江上虞(※時屬孫吳),魏武帝曹操居然能親臨其地;《水滸傳》裏西門慶手拿摺扇,然而,摺扇在明朝才興盛於文士之間;其他如高明的〈琵琶記〉,則讓漢朝蔡伯喈談到唐太宗;〈秋胡戲妻〉變文中,春秋時代的秋胡,卻讀過《昭明文選》……等,大概也都是「宋版本草綱目」或「吳道子寫真六一居士圖」之類,令人笑煞! 古今中外,類似這般「歷史的玩笑」,實在太多了,難怪歷史學家要發火,痛詆這些「張飛大戰岳飛」的荒唐事;但是,文學家也有答辯,如凌廷堪《校禮堂詩集˙卷二˙論曲絕句》說:「若使硜硜徵史傳,元人格律逐飛蓬。」俞萬春也於《蕩寇志》第一回說:「稗官筆墨遊戲,只圖紙上熱鬧,不妨捏造;不比秀才對策,定要認真。」誠然,文學創作不僅是筆墨遊戲,它寓言十九,設喻無方,本屬虛擬之辭,不必太求甚解;如果非要求真,考證文章言辭是否合乎歷史,那麼,許多文學作品都不足觀顧了。 文學與歷史 然而,文學可以我行我素、完全不管歷史嗎?當然不行。首先,講究詩文考據的名家就無法茍同。其次,文人選取史料來表意,讀者固然可以得魚忘筌,不計較時空真偽;但是,辭章本身卻仍具有歷史客觀性,不能隨便捏造。比方說,我們不能篡寫大流士殲滅了亞歷山大大帝,也不能編派龐涓殺了孫臏。第三、作者選取某個歷史時空來建構作品,不論該內容是否吻合完全之真,它彰明了作者的史觀史識,本身便具有歷史意義,也影響後人對歷史的認知。因此,作者創作時,必須對文學、對歷史同時負責。 第四、文學所展現的歷史,不管其是否符合實情,它都會使「歷史之真」更充滿辯證的多重意義,例如,《三國志》是歷史記載,《三國演義》是文學作品,對正統的主張,二者大異其趣;對照下,可凸顯該期歷史有多重意義與可能,並非單一不破。第五、文學作品與歷史記載,很難說何者為「歷史之真」,事實上,應該是同時為真。例如:《漢武故事》、《搜神記》二書,古代就隸屬史部起居注和雜傳類;而唐傳奇〈謝小娥〉被採入唐史,它究竟該算是小說還是歷史呢?此外,李昉《文苑英華》紀錄隋唐各家撰述,不過,文章難說皆與史事無關,因此,它也可視之為史料。第六、同理可知,史書便是文學作品,文學作品便是史書。《左傳》、《史記》之類,固不必說,如《酉陽雜俎》、《杜工部詩集》等等,莫不皆然。所以,古人論詩,便以「詩史」最高的目標。 為解釋詩、史何以在性質上相近、相合,部分文學評論家主張:詩、史同源。清代章學誠便力持「六經皆史」說,極言《詩經》本是史書;又有人援引孟子「詩亡而後春秋作」,肯定詩與史冊具有相同的性質與功能,僅在體製形式略有差異而已。這些講法耐人尋味,頗能讓我們深思:歷史到底是什麼?歷史的理解及寫作如何構成? 文史想像與意義 所謂歷史,是現在已經不存在的事物及狀況。但是,既已不存在,我們如何知道?又如何判斷或確信它為真?一般人總會說:根據古代留下來的史料呀!柯林烏德(Collingwood)批駁說:「歷史的建構,來自想像;它完全不受制於所謂的史料,史家對過去歷史的了解,每個細節都是想像的產物。」所以,一切的歷史都是現代史。就建構原理及形成的起源上說,歷史與文學皆為想像之作,而其目的,也都在於指陳意義,而不在敘述事實。 例如,晉靈公失道,《左傳˙宣公二年》記載:「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閉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歎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上述史事,當非事實!因為鉏麑潛入行刺,並未被人發現,而趙宣子又在打盹;既無遺書,又無遺言,鉏麑自盡前之心思,誰能知之?眼盲的《左傳》作者左丘明,怎可能「看」的比天下人透徹?同理,歷史上許多不可能有第二者第三者知道的秘密,被史官紀錄在史冊上,皆是憑藉想像力的運作,而非事實的證驗。 〈長恨歌〉中,唐明皇與楊貴妃許下盟諾:「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想想看,該詩篇才說過:「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那麼,白居易是如何知曉「無人私語」的誓詞呢?又,僖公廿八年《春秋》經文記載:「天王狩于河陽。」果真是行獵嗎?抑或是周天子辱從晉文公之召呢?然而,文史撰述者為什麼要運用想像力施巧弄詭呢?無他,為了顯示意義的追求而已。 所以,歷史記載絕非鉅細靡遺,史家只挑選其自認為有意義的人事予以撰論,彰顯特定的意義;因此,事件也不必只是照錄,甚至可以違背真實,一如著名的董狐史筆「趙盾弒其君」;此外,荊軻往刺秦王,《史記》言燕太子丹及賓客「白衣冠以送之」,「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若審視司馬遷筆墨,則你我不能不有疑竇,易水送別招搖如此,難道燕境上下全不忌憚秦國間諜耳目嗎?或許太史公義法也意勝於辭吧!是則強調義法的桐城散文,其中,方苞〈左忠毅公軼事〉一文乖忤史實之辭(※及試,吏呼名,至史公,…。呈卷,即面署第一。*師生公然舞弊),我們也終於有了積極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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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