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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7 00:14:42瀏覽21914|回應0|推薦4 | |
Rami Malek 完全把 Freddie Mercury 演活了,將近百分百的還原 Mercury。Malek 真的非常值得一個最佳男主角。看完《波希米亞狂想曲》(Bohemian Rhapsody)之後,我也馬上進入 Mercury 的粉絲之列。 雖然《波希米亞狂想曲》並未獲得國外影評的一致認同與喜愛(RT 63),但卻能讓影迷與歌迷又喜愛又感動,第一個原因應該是 Malek 把 Mercury 演得活靈活現、宛若在世,尤其在故事最後,還把觀眾帶回 1985 年的 Live Aid 演唱會。電影中與 1985 的 Live Aid,兩場節奏一樣,歌手表情動作一樣,連鋼琴上面的PEPSI、架在頸背上麥克風、或現場觀眾,也都一模一樣,顯然在電影的製作過程,許多細節都有考究也顧慮到(可以參考下面影片,或是這個連結的最完整比較)。 觀眾會喜歡《波希米亞》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故事的安排相當緊湊、巧妙、也很感人。緊湊,因為電影中的每個重要場景,都同時包含好幾個重要事件;巧妙,因為故事透過細膩的對話,編織出 Mercury 這位渾然天成的藝術家與表演者;感人,因為每個關鍵事件的背景,都對應著 Queen 的重要歌曲,於是熟知歌曲與歌詞的觀眾,肯定會被這些歌詞所呼應的事件本身觸動,而感動到不禁淚流。 例如 Queen 的樂團符號,就是出於 Mercury 的親自設計(畢業於西倫敦大學的藝術與圖形設計系)。又例如,第一次與 Smile 樂團登台演出時,Mercury 唱出的歌詞,就與 Smile 樂團原本的創作不同,因為 Mercury 不喜愛原本的歌詞,所以在練唱時,早已隨性更改。 除了創作音樂、歌詞、與設計之外,Mercury 還喜好有點任性的命名或改名。他首先幫自己從父親命名的 Farrokh,改名為 Freddie。進入樂團之後,他將團名 Smile 改名為 Queen。錄製 demo 唱片之後,他就在生日的當天,公布自己不只名字已改,連姓氏也已經由 Bulsara,正式更改為 Mercury。 對他來說,生日這一天,就是 Freddie Mercury 由 Farrokh Bulsara 破繭而出的重生降臨。巧妙的是,在他刻意逃避家人朋友追問改姓緣由,默默來到鋼琴前面自彈自唱〈生日快樂〉之時,電話鈴響,EMI 來電想與 Queen 見面聊聊。果然,自此之後,Mercury 開始以唱片歌手和表演者的身分,活躍舞台,與「非洲東邊印度裔的祆教後代」身分漸行漸遠。除此之外,Mercury 也曾暱稱 Queen 的律師 Jim Beach 為 Miami Beach,也在與 Paul 熟識之後,為他改名為 Tracy。 Mercury 對於文字的使用不只善於創造名字,他的〈波希米亞狂想曲〉也是如詩的歌詞。當EMI高層 Ray Foster(Mike Myers 飾演)開始質疑這首六分鐘的長歌,怎麼可能獲得青睞,還批評歌詞詭異,其中竟然還有 Bismillah 這種怪字。現場眾人不禁搖頭解釋,模糊的歌詞代表詩意,而且,如果 Foster 會聽不懂,那是因為「詩是為耳朵歌唱(The poetry is for the ear.)」,而不是為了理性的分析與闡釋。有趣的是,Foster 肯定不知道那個他批評為太過詭異的 Bismillah,還真是少見的線索,隱晦淡然地呈現著 Mercury 的真實身分:來自不同宗教與不同族裔的英國新移民。 Mercury 穿著服裝的自信與大膽,當然也是獨樹一幟。無論是奇怪的蜥蜴外套、一身黑白菱狀拼接、或是白色坦克汗衫,都是一樣的酷到充滿吸引力。當然,除了始於Mercury 勇於嘗試且喜愛冒險的天生性格之外,一生好友 Mary Austin(Lucy Boynton 飾演)的建議與鼓勵肯定也是緣由之一。 巧合的場景設計與音樂背景 以故事而不是真人歷史的角度來說(後面另有解釋),《波希米亞狂想曲》的劇本真是寫得好用心。許多場景,都是好多事件的集合,而背景的配樂與歌詞,也與故事的前景與核心相互呼應與契合。 1. 生日當天,也是邊緣人的重生 前面提到 Mercury 的生日當天,就是個例子。九月五日這一天,Mercury 帶著女朋友 Mary、Mary 的父親、還有三位隊友,來到家中與父母及妹妹共進大餐。在家時,Mercury 的父母與大家分享他們自幼的溫馨家庭照,但是這些舊照卻洩漏了許 Mercury 小時候的故事:他不是道道地地的倫敦人,而是來自東非的印度帕西人(Pasi),而且,他小時候還曾經是個拳擊選手呢。這些新增的個人資料,加上隊友早就已知的雙排四顆門牙(暴牙的長相),都是彰顯「Mercury 真是個邊緣人啊」的無情現實。 Mercury 不喜歡別人知道他不是出生於英國,於是就在以難民身分來到倫敦就學之後,將自己改名為 Freddie,畢竟 Farroah 一詞並非道地的英國名字,容易讓人識破他移民的身分。而妙的是,雖然是印度裔,實際上 Mercury 一家人也不是住在印度半島的印度人,而是生活於印屬的東非 Zanzibar,也就是今日的坦尚尼亞。此外,Mercury 一家人所屬的帕西人族群,是波斯人的後代,信仰祆教(瑣羅亞斯德教)。一千多年以前,帕西族群因為不願改信伊斯蘭教(穆斯林),於是遠離中東,來到非洲東岸(有些帕西人移民到印度半島北邊)。 於是,帕西人(信仰祆教的波斯人)是天生邊緣人的象徵,因為他們既不屬於印度,也不屬於伊斯蘭,更也不屬於英國。帶有「天生邊緣人」的血統與身分,Mercury 來到英國之後,希望能徹底的脫離與改變,於是他不想擁有父親賦予的姓名,寧可自己創造屬於英國(倫敦)的新身分,於是透過改造姓名,他重新創造自己。由「邊緣人與名字」的關係,就不難發現,「融入與被接納」肯定是 Mercury 的人生課題。 甚且,同樣是在這場家庭聚會,觀眾跟著 Mercury 來到他的家,見到他的父母,我們才會知道,原來他的父親對他懷有極大的期待與理想。Mercury 的父母在家中特別留了一張 Mercury 帶著拳擊手套的照片,這肯定是父親對於兒子期待的原型:健壯英勇的大男人。不過,觀影者(樂迷)肯定都知道,Mercury 既不是肌肉派的健將,更不是大男人類型。於是,故事於此留下一個伏筆,到底 Mercury 最後會不會與父親和解呢。(上圖:第一次與EMI經理見面時Mercury的白色蜥蜴外套) 這場飯局裡,有兩位父親。Mercury 的父親是位虔誠的教徒,也是位負責的父親,他的座右銘是,好念頭、說好話、做好事(good thoughts, good words, and good deeds),他同時耳提面命 Mercury 一定要記住這串座右銘。Mary 的父親,則是瘖啞,他無法與 Mary 語言溝通,只能閱讀唇語。Mary 是位心地善良又溫暖的女孩,在知道 Mercury 喜歡同性之後,並未生氣或離棄,還是繼續接納關懷他,甚至成為終生好友。Mary 會有這番美德,應該也與她父親是位瘖啞人有關,修養她擁有天生的同理心,而容易接納邊緣人。 這場生日飯局,是個非常成功的佈局,同時並列 1)「邊緣人」議題,2) Mercury 的重生之日,3) 與父親的心結,最後,4) 還來了 EMI 經理的來電,自此故事進入下一個段落,而 Mercury 也準備下一個人生階段,成為正式的簽約歌手。 2. 求婚當天,也是分手的開始 1972年,Mecury 向 Mary 求婚的當天,也是個多戲之日。這一天,他們兩人躺在地上的破床墊(顯示剛開始歌手生涯,還相當克勤克儉),Mercury 反手將腦子裡的樂句彈在琴鍵上,這一串樂句剛好就是 Bohemian Rhapsody(後面簡稱 BoRha)的前奏(Mama, I’ve killed a man 的前八拍)。當時,這串音符還只是他腦中一句有發展的可能性,整首歌曲尚未成形。 妙的是,在這浪漫的當頭,也就是 Mercury 與 Mary 一起在破床墊上聊天時,背景音樂是普契尼(Giacomo Puccini)在《蝴蝶夫人》裡的〈美好的一天〉(Un bel di vedremo)。之後,他們還在〈美好的一天〉的歌聲中,聊著我愛你和戴上戒指吧。普契尼的《蝴蝶夫人》講的是「等待愛」與「迷失在追尋愛」的悲劇:在長崎苦等三年的蝴蝶夫人,最後的確等到軍官再度登陸日本,但是,軍官卻帶著新婚太太前來,當場讓蝴蝶夫人在極度開心相見之時,卻又瞬間跌入絕境。(上圖:「Mary,你那邊有酒嗎?給你自己斟一杯,乾杯。來,你到窗邊看看,有看到我嗎?」) 在《波希米亞狂想曲》的求婚場景,導演將背景歌劇設定為〈美好的一天〉,既是預告也呼應 Mary 與 Mercury 的婚姻未來。尤其是當 Mercury 一直告訴 Mary 「她是他今生的最愛」而且「一輩子都不能把戒指取下」之時,歌劇背景中蝴蝶夫人將面對的未來,卻是看著軍官帶著新歡出現,恰巧預言有朝一日,Mary 也得面對 Mercury 將會對她說,他是雙性戀也愛男人的殘酷現實。 緊接著求婚片段,Queen 的三位團員忽然間破門而入,歡欣鼓舞地向 Mercury 報告好消息:唱片公司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一趟美國的巡迴演唱之旅。果然,在這趟旅程,Mary 與 Mercury 漸行漸遠,而 Merury 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對於男性較有興致。即使後來 Mercury 還為 Mary 寫了一首 “Love of My Life”,他仍舊無法抵擋由〈美好的一天〉所伴隨而來的離別惡夢。 有趣的是,也是在〈波希米亞狂想曲〉的前奏出現在電影中的這一天,背景中的「歌劇」同時也在預告下一張極高製作費的概念專輯,肯定會與「歌劇」有所關聯——A Night at the Opera。 3. 卡門邊緣人與波希米亞邊緣人 除了在求婚當天有歌劇背景之外,在 Queen 與EMI的 Ray Foster 碰面,說明即將製作一張「搖滾歌劇」的當天,Mercury 就是先播放一曲〈卡門〉作為開場。聽畢,Foster 相當不以為然,因為 1970s 時,年輕人早已不聽歌劇,只聽搖滾,這群年輕人怎麼會想走回頭路。老闆實在搞不懂,因為老闆在乎的是賺錢。(上圖:「你看,下面聽眾都跟著我一起合唱“Love of My Life”,他們都是在為我歌唱給你聽。」) 不過 Mercury 向 Foster 解釋,Queen 要做的當然不是古時候的歌劇,而是有歌劇格局又如同史詩一般的搖滾樂,不只要融合許多音樂元素、橫跨不同的音樂與文類領域、同時還要深藏宛若莎士比亞一般的智慧。Foster 依舊不解,要他們不如就繼續再作張已經暢銷的歌曲,就像是 ”Killer Queen” 一樣,打打安全牌就好。不過 Queen 的每位團員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我們又不是零件工廠,我們不重複自己,我們喜歡實驗、冒險、和創新,因為我們是 Queen。於是,接下來就是 Queen 準備到鄉下閉關製作 A Night at the Opera。 完成專輯之後,他們跟 Foster 討論,希望 A Night at the Opera 的主打歌是 ”Bohemian Rhapsody”。有趣的是,在同一個辦公室,面對同一個固執老闆,上次播放的是《卡門》中的〈愛情是一隻自由的鳥兒〉(Habanera),這次是 BoRa,這兩首歌的歌詞內容,恰巧相互對話,呼應著「邊緣人」的電影主題。 在《卡門》的故事中,卡門是位窮困的吉普賽女孩,也是位城市邊緣人,因為玩弄愛情,最後也慘死在愛的復仇。Mercury 的六分鐘 BoRha,是首華麗的搖滾歌劇,講述的也是邊緣人、殺人、告解、與面對死亡的故事。無論是波希米亞人或吉普賽人,都是來自流浪族裔的社會邊緣人,當然也是 Mercury 的自我投射。 4. Mary is ”Love of My Life”,但在身邊的卻不是 Mary 當 Queen 在農場閉關,開始寫歌編曲和錄製唱片時,Mercury 想念家中的貓咪和 Mary,於是一邊彈著鋼琴,一邊歌唱著 Love of My Life。而妙的是,陪伴在他身邊的不是 Mary,而是損友 Paul。(上圖:與腳踏車有關的兩首歌) Paul 在現場如癡如醉地聽著 Mercury 的情歌演唱,最後忍不住上前吻了 Mercury,想不到 Mercury 竟然佯裝平靜地說,我最愛 Mary 了,你別誤會; Mary 可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已經無人能及。(我以為這種時候,應該是要以一巴掌回應,不然就該直接站起來轉身離去。Mercury 的表現太鎮靜,平靜到宛若默默認同且接受 Paul 的熱情與親近。) 自此以後,在許多演唱會或公開場景,總會看到 Mary 與 Paul 並肩深情地望著 Mercury。在 Mercury 剛剛踏入樂團的歌手人生時,都是 Mary 在打理他的生活,同時全心帶著支持、鼓勵、與愛的陪伴。後來,雖然兩人已婚,但是忙碌於巡迴演唱,生活重心逐漸轉移,Paul 逐漸成為貼身總管,打理 Mercury 的生活一切,甚至還靜悄悄地佔據他的內心,洞悉他喜愛男人的天性。 因此,在農莊創作 Love of My Life,並且沒有當場阻止 Paul 的當頭,Mercury 彷彿來到人生的分水嶺,一方面他將因為 BoRha 這首開創性的搖滾歌劇,而來到人生的高峰,卻也自此開門讓 Paul 走入自己的人生,取代 Mary 在他生命的重心。此後,Paul 將會帶著 Mercury 漸漸遠離家庭,領著這位在性別與情感迷失的邊緣人,走入愛與性的迷宮。這也是電影中的 Mercury,所面對的人生矛盾:正當在事業高峰好似找到自我也脫離邊緣人的命運當頭,卻是不知不覺地走入更深的自我迷失與邊緣絕境。 邊緣人在「自己」裡面找到人生的解答 5.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和 Mercury 自己吃土 在發行A Night at the Opera 之後,Mercury 果然如日中天,表面世界的 Mercury,開開心心地辦趴當國王,歡迎各路怪人(邊緣人)的加入,因為「Queen 是四個邊緣人唱歌給所有邊緣人,也是所有邊緣人的家人」,他們曾經如此定義自己。然而現實並非如此。(上圖:「喔,你搞錯囉,我愛的是 Mary,不是你喔。」「不,我非常了解你。」) 此時的 Queen 已經在主流的音樂市場稱霸,另外三名團員也漸漸成家,大家都在主流的道路上。對 Mercury 來說,「邊緣」早已漸漸走入內心黑暗的角落,成為他埋藏深處卻不能公開的秘密。他向 Mary 坦承無法單純只愛她一人,兩人搬離彼此,Mercury 自此沒有自己的家,也感受不到親情(三個團員與 Mary 都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與對象)。 比起電影一開始,「暴牙與來自非洲印度祆教的帕西人」背景,Mercury 在1975年與 Paul 深交之後,反而更加迷失與惶恐。在 BoRha 之前,他還有重新命名自己或他人,或是改掉別人歌詞的勇氣與任性;到了 BoRha 之後,他瑟縮在趴踢、烈酒、和毒品之中。雖然 Paul 也說過自己非常了解 Mercury,但是不同於 Mary 的支持鼓勵與愛,這位短視的朋友,只想帶著 Mercury 消耗人生,而不是冒險進步與超越自我。 當 Mercury 迷惘地流連在夜生活與酒色之中,電影的背景音樂剛好是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在故事的表面上,好像是在說 Mercury 在夜店玩過一個又一個男人,擊倒一個又一個對象,但是如果回到歌詞之中,了解唱出這首歌的說話者 Steve,就會發現,這位帶槍亂射的 Steve,是位亡命之徒,正在唱著他遭到邊緣化與誤會的憤怒之言。 在歌詞的故事中,真正最悲涼的處境,不是那些被 Steve 一槍擊斃又吃土的倒楣鬼,而是手上拿著槍枝四處殺人的 Steve,他正不知所錯又慌張唐突地走在絕望的道路上,除了發狂憤怒的亂槍打鳥之外,別無他法。慌亂的 Steve,應該就是與 Paul 交往的 Mercury,他既無法面對自己,同時還無助地被媒體爆料與攻擊。 6. Under Pressure: 在壓力中找回自己 每下愈況的 Mercury,在單飛到慕尼黑錄製唱片時,他的生活已經全面地被 Paul 掌控與隔離。Paul 幫他安排一場又一場的轟趴,卻對所有關心他的人,聲稱 Mercury 忙於創作而無暇接聽電話。這種愚蠢的無差別隔離法,幾乎差點就要把 Mercury 給踢出史上最大的 1985 Live Aid 演唱會。(上圖:「讓我們來創造一首就算是聽眾也能一起合唱的歌吧。」然後世上就有 We Will Rock You.) 好險,一生的好友 Mary 總算來相救。 在滂沱大雨中,Mary 告訴 Mercury 自己的惡夢:你失去的自己的語言、自己的聲音;彷彿跟我的爸爸一樣,你沒有辦法說出自己心理的話。Mary 這段話,正好呼應 Mercury 曾經狂妄地四處改名與命名的嗜好,當時他不只膽敢以自己的語言大聲歌唱,甚至還將內容更改為自己喜愛的說話方式。當時,Mercury 面對的是新移民的邊緣人處境,但是,此時陷入人生困境的 Mercury,面對的是更難直視的性別禁忌——同性戀。 Mary 告訴 Mercury,「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誤解你、不愛你,你還是有愛你的家人,活在世上,只要有家人的愛就足夠了,其他人都不重要。」原來,在面對族裔問題時,Mercury 沒有太多自我認同的困擾,因為透過重新命名的方式,他就能找到熱愛自己的方法。但是,當問題來到性別認同之時,Mercury 無法愛上那個會愛男人的自己,因為同性戀當時是種污名,更糟的是,還是父親心中絕對無法認同的羞恥與大錯。他不僅無法面對觀眾,也不知如何面對家人。 還好,經過 Mary 的當頭棒喝,在慕尼黑冰冷的傾盆大雨下,Mercury 總算清醒,他一邊叫 Paul 滾蛋,一邊自己兀自地往前走。此時的背景音樂是 Under Pressure。節錄其中一段歌詞,這肯定是隱藏在大雨與歌曲前奏之下的言外之音——只有找回對自己的愛,才能由分崩離析的巨大壓力之下,成功地拯救自己: Cant we give ourselves one more chance? 7. 愛,充實了自己,也找回父親的認同 真誠面對自己是個同性戀,也找回自我認同之後,他回想起曾經在轟趴結束後認識的 Jim Hutton,他曾經對 Mercury 說過:等到你知道如何愛自己的時候,再來找我。 Hutton 是個誠懇且認同自我的同性戀,他說他的生活中只有「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很多朋友,跟 Mercury 在轟趴認識的表面朋友不同。Hutton 希望跟真誠面對自我的 Mercury 交往,而不是迷失在樂子中的 Mercury。 不再向外取暖,Mercury 總算找到填滿自己內心的勇氣與愛,他帶著男朋友 Hutton 回到老家與親人相見,也大方告訴父親,Hutton 是他的伴侶。電影中的上一次家庭聚會場景,是 Mercury 的生日會,當時他帶著 Mary、Mary 的父親、還有其他三位團員,來到家中與父母見面。當時,Mercury 擁有的是一般認為的事業愛情兩得意,不過,彼時的 Mercury 尚未完全認識自己。 電影最後的這場家庭聚會,人口非常簡單,只有 Mercury、Hutton、妹妹、和父母。雖然只有少數幾位,卻是 Mercury 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萬分足夠。相對於第一次家庭聚會時的成功事業與愛情,這次的 Merury 已經得知罹患愛滋(電影中、非史實),不過他不再迷失與惶恐,因為他不只有朋友的愛,與父親和解,也有全家人的認同與支持。最後,雖然與父親曾經期待的形象與功成名就大相逕庭,此時的 Mercury 的確也達成父親傳承的祆教座右銘:好念頭、說好話、做好事。 與父親道別之後,Mercury 牽著 Hutton 的手,離開老家,隨著故事的高潮,走向人生的最高峰,Live Aid。這場「拯救非洲演唱會」,曾經讓 Paul 相當瞧不起,認為這是會讓 Mercury 有失面子的「落後非洲」表演。然而,回頭想想 Mercury 的出生地,肯定能夠理解,這樣的演唱會,其實也是 Mercury 自我認同的呈現方式。(上圖:「這位是我的朋友。」Mercury 握著 Hutton 的手,堅定地說。) 與史實不符的《波希米亞狂想曲》 明明是部好看的電影,故事又講得非常合理圓滿,更別說有許多歌曲與意象,還相互映射與呼應,但是,《波希米亞》卻讓許多國外影評者大大皺眉,原因不外乎是「故事沒有百分百按照 Queen 樂團與主唱 Mercury 的真實歷史編劇(不過這並不是紀錄片啊,我不禁狐疑)」。 例如 Mercury 並非第一位單飛的 Queen 團員,早在 Mercury 之前,鼓手 Roger Taylor(Ben Hardy 飾演)已經在1977年出版過單曲"I Wanna Testify",也在1981年就發行過個人專輯 Fun in Space。又例如,Mercury 與 Hutton 相遇的地點,並非家中的轟趴,Hutton 也不是服務生,而是一位髮型師。兩人的相識,是在愛爾蘭小酒館的偶遇,而且當時 Hutton 根本不知道眼前這位搭訕者是個當紅巨星。 不過,電影最離譜的,是把 Mercury 獲知患有愛滋的重要時間點,硬生生地往前拉了 2 年。Mercury 是在 87 年才得知自己患有愛滋,並非電影中於 1985 年的 Live Aid 之前獲知。於是,這項史實的更動,不謂不小,甚至可以說是很瞎的欺瞞。 (1985 Live Aid on youtube) 不過,BoRha 電影的 Mercury 奮鬥史,之所以會那麼好看,包含最後的15分鐘演唱會,之所以會如此感人,就是因為獲知愛滋的史實更動,才使得演唱會中的每首歌詞,都變成好像是 Mercury 的行前告解與死前預告,讓這場世紀表演,宛若他的告別演唱會,由這種角度觀看,BoRha 的歌詞就顯得更有意義,也更為感人淒涼: Mama, ooh, didnt mean to make you cry 雖然《波希米亞狂想曲》明顯是個與史實不符的音樂人傳記,但是,如果不認真考究 Mercury 的人生境遇,只是單純地把這部電影當成是個 20 世紀傳奇人物的「故事」,《波希米亞狂想曲》絕對是個峰迴路轉的精彩人物撰述——一位信奉祆教的東非印度裔同性戀移民,竟然能在英國立足生根,還成為有志竟成的音樂傳奇。 能夠成為這樣的傳奇人物,或許就是 Mercury 在 We Are the Champions 所唱出的精神吧: Ive paid my dues 。。。。。。 其他關於音樂家的電影: 1. 釀影評|《一個巨星的誕生》:如詩的生命隱喻──十二個音符與音階的重複編排 2. 釀影評|《坂本龍一:終章》──白髮坂本在死神凝視下的青春詩意與音樂記憶 3. 釀專題|《搖滾啟示錄》:巴布.迪倫的斜槓人生與文學傳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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