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的日子是『被』外子選在他自己生日的前一天。或許外子早了解我對於特殊日子並不特別在意。我真的不在意過生日、不在乎情人節跟男的或是女的過、更不管聖誕夜有沒吃大餐。許多人更瞠目結舌的,在女兒出國讀書又是單身期間,多少的年都是獨自開開心心享受除夕的年夜飯。早已分不清是自我調侃或是催眠安慰自己,心裡認定不過就是「享受寂寞」,「浪費孤獨」罷了,反正『過日子』要緊。
但是,我卻非常熱衷於幫別人過生日、或是辦個活動同歡樂,讓所有心愛的親朋好友一同笑開懷。
婚後第一年的生日來不及辦。因為前一天結婚,隔天也是外子生日當天女兒要回雪梨,晚餐吃到一半,提起行李急急忙忙跨上車子趕往機場。
第二年邀請家人與外子好友席開兩桌。讓外子過了一個如『國王的生日』。
第三年包下整個西餐廳,請來『那卡西』。外子的兄弟姐妹、公司同事、教會好友等等,在我的女兒與姪子等組成小樂團助興,外甥女們表演國標調酒與魔術、外子的三弟一家人以及教會好友分別大方獻詩,熱鬧非凡溫馨氛圍中,過了第二個『國王』的生日。
第四年訂在國際貿易中心聯誼會的三十四樓頂,一片卡拉ok歌聲與許多的祝福下,國王神采飛揚的過了第三次生日宴會。
國王和王后相差二十六歲,國王沉著穩重勤儉刻苦,王后的性情客氣的說法是活潑開朗,說得不好聽也就是『強勢逼人』『奢侈敗家』。外子精打細算理財,對『家後』這種完全搞不清楚皮夾剩多少、或是銀行用多少利率計算利息種種脫序生活觀顯得有些無奈。當不開心的國王遇見『敗家中』的王后,國王會『罵』:「…你是菲律賓人唷…」王后會裝傻問「…菲律賓在哪?帶我去瞧瞧?」或是乾脆假裝聽不懂噤聲不語,心裡面仍舊繼續盤算計劃下一次的『國王生日』宴會。
再做人婦後,對自己的婆婆完全不了解。婆婆在1941年就因病過世,留有二女三男,當時年紀最長的大姐也不過十四歲,老么三弟才三歲,外子九歲。那個仍是日治的時代,公公很快的續弦。古時候的『後母』真的比較有威嚴,迅速地總攬全家大權,進而一黨獨大,家庭地位不容侵犯,在生下一男一女後,更是得天獨厚。我強烈懷疑後母的無心『可能』因此冷落了『前人仔』,日久下來,甚至影響了外子一家人的「冷淡」性情,對往生的母親在敘述中,完全嗅不出有絲毫情感,每每教我這般「性情中人」心疼不已。婆婆的墓地在三十幾年前曾經因為馬路拓寬遷移過一次,重修高雅素靜的墓地,幾十年來都是辛苦住在南部二姐家負責掃墓工作,在台北成家立業的外子竟然就沒有回去探視過。這些年可能是被王后感染,或是自己年歲漸長,隱約感覺「國王」日趨想念孩提時代玩耍的地方以及母親墓地的整理。
有了高鐵,有了構想,感謝科技的進步,拉近了冷冷的、遠遠的距離,縮短了淡淡的、疏疏的人情。早在半年前即暗自在心裡策畫,決定今年國王的生日,就送給他『大樹移靈 尋根五塊厝』旅程,幫著圓一段多年的舊夢。
陰雨綿綿週末清晨的台北車站,顯得昏暗冰冷,令人哆嗦精神難以振作,第一批人在台北上車、新竹與烏日分別有人上車,等候多時的租用遊覽車浩浩蕩蕩載著國王的家人與親屬 ─ 大姐一家、二弟妹一家、三弟一家以及王后的妹妹家人,與二姐一家人在高雄縣 大樹鄉公有納骨塔集合。三十幾年來全家族第一次大團圓在婆婆的骨罈前,一半人禱告,一半人燒香祭拜,總算把婆婆的遺骨,做最適當的安排。
不僅是上帝特別眷顧這群平均年齡在七十以上開心快樂的老人,當天高雄大地區氣溫適中,稍稍陰天,最適合出遊的好天氣;上帝更體貼地賜給我們一位充滿耐心的遊覽車司機。司機大哥人如其言:「咱高雄人就熱情…」他慢慢地滑動著超大型的車身,陪著外子在『變形』三十年有餘的高雄市大街小巷,細心地耐心地尋找稀疏模糊的記憶。
忽然國王看見與七十年前一樣的『圳溝』改建成為如今的『五塊厝夜市』時,彷彿有一種要接下司機的方向盤,或是替司機再用力點踩下油門的衝勁;八十一歲的大姐按奈不住還在移動的遊覽車,就站了起來直喊『…這裡…這裡…』;七十歲的三弟感慨地直搖頭『不記得…不記得…』。
偌大的遊覽車緩緩的行駛在住宅社區裡,一定引人注目。真是良善的司機一點都不以為意,從容將車子停好路邊,車門一開,外子頭也不回直往巷弄裡鑽,轉來轉去,左邊是嶄新高級的住宅大樓,與右邊幾間紅磚舊矮屋略顯突兀,中間夾雜幾棟三五樓的公寓,真的無法想像七十幾年前模樣。
遠遠望著穿著青綠色羊毛衫的國王背影,看他滿臉笑意腳步匆匆,東張西望不放棄的繞了又繞,開心地不停指著『就是這裡…就是這間房子後面……』愛哭的王后再也忍不住,感動莫名的眼珠就在眼眶裡跟著轉來轉去。
三位加起來超過230歲的姊弟在童年的舊址,開心滿足笑開懷合影時候,王后深深感謝那位奇妙幽默上帝,祂所賜的恩典完全按各人所需,不會多也不欠缺。
…明年,要不要組團出國去…想著想著…大夢乍醒,還是先攢錢吧…
記於 2008/02/13 11:51pm (高雄一日行後的1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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