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聲之歌”故事之十二

再見東埔

《著者◎黑導：一個剛剛起步的菜導演》

轉載於chihlinyang 的個人首頁

http://www.wretch.cc/mypage/chihlinyang

從泰國回來後　我又再度去了一趟東埔
這一次去　是為了籌備合唱團錄製音樂專輯的事
我們帶著音樂製作人跟錄音師上山去勘查一下
在山上錄音的可行性
以及錄下小朋友唱歌的聲音
好做為錄製的前置作業參考

在開始取材前　
我們跟馬大頭目先聊了一下
他告訴我們　合唱團現在的士氣正是在最低潮的時候
因為他們參加合唱比賽　沒有拿到第一名
而他們以往一直都是第一名的
這一次沒有拿到第一名
讓他們覺得愧對所有支持他們的人

因為地處深山的緣故
他們每一次下山比賽都要比別人早出發
比別人更勞累
再加上又是一家迷你小學　學生人數少
家長能提供的協助自然就沒有像平地的小學來的多
對一般的學校而言　合唱比賽的成績
可能只是許許多多獎狀中的一個
但是對東埔國小合唱團而言
重量卻是完全的不同
因為裏面包含了歷史光榮的傳承和部落親人的期望

而這次的合唱比賽
是緊接在泰國巡迴演出之後
在八天七夜的奔波勞累　氣力放盡之後
再立刻面對這樣的比賽
我想能夠下場競爭的能量　應該所剩無幾了

但是
很意外的　馬大頭目對於這樣的比賽結果倒是很坦然．

“原來我並不一定要是第一名　也不必要永遠都是第一名．”
馬大頭目笑著說到

並不是說他不在乎這個比賽
而是只要是比賽就會有輸贏
把一次比賽的結果看得太重
也許會模糊了原本成立合唱團的出發點
合唱團成立的目的
原本就是為了教布農族小朋友學會用母語唱歌
也希望小朋友們在合唱團的生活中可以學到如何在團體中生活
因此
馬大頭目比合唱是兩年比一次
但是只要有去
一定是第一名
實在是有點太囂張了

但是也因為這樣　
讓所有的人　
包括對手們都理所當然地覺得第一名是東埔國小
反而模糊了成立合唱團的焦點．

“也許有一次沒有拿到第一名　是一件好事．”
馬大頭目一邊倒茶一邊跟我說

一般學校比賽的合唱團
都會把所有的心力拿去鍛鍊比賽用的指定曲跟自選曲　
而馬大頭目跟他的小嘍囉們
卻常常要練個十多首歌
我開玩笑的對馬大頭目講說
那下一次你要比賽時
乾脆拿一個歌本去給評審點歌好了
他說　問題不在這裏
而是每一次比賽前
都要把自選曲的歌譜先交給評審
而對於不會看五線譜的馬大頭目來說
這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而馬大頭目又很帶種地堅持
他的每一次比賽自選曲都一定要唱布農族的歌
偏偏布農族母語的歌曲又還要採集　
然後再整理
再想辦法寫成五線譜　寄去給評審們
非常的耗費心力
所以每一次的比賽
東埔國小合唱團都要花比別人更多的精力去準備

提到為什麼每次馬大頭目
為什麼都要選擇以布農族母語歌曲來做為自選曲時
馬大頭目跟我們講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原來曾經有一位大學教授想要採集整理原住民的歌曲
然後認識了馬大頭目
馬大頭目想要帶領合唱團
可惜又不是音樂教育出身
自然誠心地請教這位教授

沒想到這位教授說了一句
“布農族的歌只有Ｄｏ，Ｍｉ，Ｓｏ三個音　唱來唱去都是那個樣子　不登大雅之堂”

馬大頭目一聽之下
牛脾氣發作
從此以後　每次合唱比賽一定是以布農族母語歌曲做自選曲
然後次次拿第一　年年當冠軍
在國小合唱界制霸將近十年
全國各基層小學合唱團慘受其荼毒

古惑仔電影中有一句話說的好
“出來混的　早晚是要還的”
馬大頭目這次沒拿第一
也是早晚會發生的
希望東埔合唱團的所有人
不要太沮喪

當天下午
到東埔國小去聽小朋友練唱
果然像馬大頭目說的一樣
唱起歌來的感覺
不像是在泰國那樣的有感情
雖然基本技巧還在
但是卻沒有那種撼動人心的力量了
而馬大頭目也不忍苛責這些小朋友
畢竟
他們不是職業演唱者
對於在短時間內如此多的比賽跟表演
總會有累的時候　也會有沒情緒唱歌的情形．

不過那一天
我又見到了一個奇觀
馬大頭目練合唱團　是不用鋼琴伴奏的
不是因為他很愛耍帥　而是因為沒人會彈
而且鋼琴的聲音也不準
就算調過音
也只能支持三天
三天之後　又會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個部落都是信上帝的
初一十五沒有向鋼琴拜拜的緣故
總之
在東埔　合唱團是沒有伴奏的

但是
沒有音樂要叫小朋友怎麼練唱呢？
馬大頭目於是下山請了伴奏老師
把每一首歌的伴奏錄好在筆記型電腦的檔案中
並一句句的切割好
在練唱時　不斷地重覆播放那些伴奏音樂
再透過破破的喇叭播出來
只見馬大頭目先是教小朋友們清唱個兩三句
然後再跑到電腦前按鈕播放
那種情形
看起來很像小吃店裏的投幣式卡拉ＯＫ
於是優美的童聲混雜著破破的喇叭聲
滿滿地充塞在圖書館中
聽的我很想切腹自殺

這時
有小朋友閃神了
沒有注意馬大頭目的指揮
我想大概是我太帥了
不然就是我們的音樂製作人太美了
讓他的注意力　轉移到了我們身上
然後被馬大頭目抓個正著
馬大頭目立刻嚴正地指正他
沒想到小朋友一時萬分委屈　哭了出來
這下所有小朋友立刻舉起食指　對著馬大頭目說
“喔．．．．．哦，校長，你把人家弄哭了．”
馬大頭目馬上為自己辯解
“我又沒有做什麼．．．，”

馬大頭目不說還好
一說小朋友立刻哭的聲淚俱下
一發不可收拾
馬大頭目也無計可施
只好站起身來指導小朋友唱歌
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
而那個小朋友也是唱兩句哭三句的練唱
一邊張口唱歌
一邊擦眼淚
後來我才知道
原來這個小朋友是剛才加入合唱團的三年級小朋友
一加入合唱團就要比賽跟表演
壓力自然比較大一點

一整天看了下來　有一種感覺
其實唱歌不是最累的部份
而是教育
山上的小朋友
不像都市的小朋友一樣
沒事就是上網打網路遊戲
他們會去河裏游泳抓魚
會去山上捉迷藏
所以要他們靜下心來唱歌
本來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且還是講究和諧共鳴的合唱
而不是個人表現的獨唱
在練合唱的過程中
他們學會了去傾聽別人
並且在團體中找到自己最有貢獻的地方
然後開始學習到團體的榮譽感
在去泰國的時候
有同學生病　他們會幫著拿行李
也會在走路時　輪流揹著他

而去泰國前
有些同學己經變聲了
馬大頭目依然要他跟團去表演
因為他在練習時表現良好
應該要讓他出國表演
就是因為這些平時的教育
才讓這個團體這麼有紀律跟向心力
即使畢業了之後
也會常常回來看校長
也跟著合唱團一起練唱
我想是不是第一名
不是那麼重要
讓小朋友懂得珍惜　感恩
而且可以快樂地歌唱
這大概才是馬大頭目成立合唱團最初的想法吧

《“原聲之歌”相關故事》

趕廟會的歌仔戲班‧‧‧ 

悲慘的像是去天國‧‧‧  

這裡是泰國‧‧‧ 

證據就是小朋友‧‧‧

泰國的測不準原理

更北邊的泰國小城‧‧‧

頂天立地的火柴棒‧‧‧

像青蛙的伴奏老師 爬行的特大號蜘蛛 尼龍繩綁的電子琴 中南半島的小村落

======================================

﹝編按：一位看不懂五線譜的校長，和一群山上的孩子，在黑導鏡頭下，共同築出音樂之夢的記實：《唱歌吧》音樂專輯與紀錄片已經殺青。這文章是黑導的筆記，特此分享給所有的讀友，共享一個美好的故事﹞

【布農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