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手上的杯，觀其澄透色澤，猶如天使般純淨；聞其味道，是種足以喚醒五臟六腑的銳利；啜飲一口，融動於舌尖的醇厚，濃郁如血。

　　「一串葡萄，是靜止的美麗，而變成酒後，就有了動物的生命。」紅酒被喻為有生命力的液體，正因為那是屬於──崇高的「神的血液」。

　　薩麥爾喜歡酒，源於他種的葡萄樹。生命的誕生是喜悅的滿足，葡萄多子的象徵尤為神所喜愛，他既為種植葡萄樹之父，用葡萄釀出來的酒，就是他的孩子。

　　養育，是一段緩慢且極需要耐心的過程，漫長的等待，更是為了成就那獨一無二、屬於魔王薩麥爾的味道。他的酒不帶有任何多餘的果香，甚至連花香和植物的殘存都不容許，那只會分散品酒時對味覺的專注。

　　強勁、猛烈，和有著不被馴服的野性，才是他心目中真正有魔力的好酒，就像莉莉絲一樣。

　　不知道她在忙什麼，薩麥爾已經很多天不曾見到自己的妻子。愈是想緊守她就離自己愈遠，莉莉絲就像遊走在無際沙漠中的蛇，靈動、美麗，卻又飄忽得令人捉摸不定。

　　「可恨！為什麼總抓不住她的心。」左手一使勁，透明的水晶杯轉瞬即碎，血色的殷紅夾帶著濃黑，倏地布染整個手掌。

　　「她可是條蛇啊！冷血又善變的毒蛇。」

　　愈是美的東西毒性就愈強，薩麥爾當初就是沒聽他的勸，硬是上了那魔女的當。如今，老婆整天去糾纏舊情人，搞得自己裡子、面子全無，可不都成了妖魔們的笑話。

　　「你說的，可是我？」薩麥爾怒視。

　　「聽我的，放棄吧！趁路西法還沒對她動心前。」亞巴頓忙轉移話題，免得惹他生氣，自己怎老是忘了，當初是神將犯錯的薩麥爾變成蛇後，才讓他墮入地獄的。

　　「不！絕不會。你不是說路西法很愛那個人類女孩，至今仍無法忘懷？他絕不可能再接受莉莉絲。」薩麥爾拍桌立起。話雖這麼說，但若是莉莉絲執意糾纏，那麼任誰──即使是曾為熾天使的路西菲爾，也難以抗拒她的魅力。

　　憂心至極的薩麥爾眉頭鎖得死緊，失去至愛的痛苦已經承受過一次，現在的莉莉絲，是他生命的女神，任誰也不能奪走，不能！

　　「亞巴頓，當初路西法為何放走那女孩？」兩年來，這件事始終是魔王們心目中的一個謎。既然路西法那麼愛她，為了她甚至願意貶棄自尊，到人類的教堂舉行婚禮，為何回到冥界的，獨獨只有路西法一個？

　　而每次提到那女孩，總會讓亞巴頓打起一身寒顫。

　　兩年前，若不是那該死的奴米耶，慫恿自己在愛紗身上施病咒，惹得路西法差點將自己打得魂飛魄散，也不至於淪落到現今這樣的地步。而奴米耶那卑鄙的傢伙、始作俑者，就這麼一句話不留的消聲匿跡，留下他獨自承擔路西法的懲罰。

　　更慘的是，他堂堂一個「疫病之王」、「死之闇天使」，搞得有家歸不得，還得四處流浪、寄人籬下，真不是句「難堪」可以形容得過去。

　　至於為何放走那個人類女孩，坦白講，亞巴頓也搞不清楚。

　　「婚禮當天，只有路西法和那女孩上教堂，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耶和華發現後，阻止了他。」亞巴頓猜想，教堂畢竟是祂的地盤，怎可能縱容路西法為所欲為？

　　「那路西法更應該為愛打敗耶和華啊！那不正是他策謀已久的計劃嗎？」說到這，薩麥爾反倒有些激動了。

　　亞巴頓明白，薩麥爾比任何魔王都更想見到耶和華被路西法打敗，甚至逐出神界，那是他想做卻永遠做不到的事。

　　「若是神用那女孩的性命，威脅路西法呢？」人類的生命脆弱得一觸即碎，是完全操控在耶和華手裡的，以他得知路西法深愛那女孩的程度，這個論點也不無可能。

　　「怎麼會？打敗耶和華成為神，是路西法幾千年來的夢想。為此，他動員所有魔王在世界各地製造恐慌和戰爭，令你散播病疫，不惜犧牲全人類性命都要做的事，怎可能因那女孩……」

　　「若是有人拿莉莉絲的命要脅你呢？」亞巴頓斜睨。

　　瞬時，驚瞠的薩麥爾啞口。

　　「絕對的強者是不能有任何弱點的，那只會讓自己成為被敵人操控的工具。」表情漠然的亞巴頓擺擺手，彷彿對耶和華的陰謀、狡詐瞭若指掌。

　　莉莉絲是夢之魔女，不僅有神賦予的絕世美貌，更具有足以迷倒所有男性的魔力。而那女孩，低等、平凡的人類，究竟有什麼魅力、什麼資格，能讓傲視群魔的地獄君主，為她捨棄當神的堅持，而甘心淪為被神控制的工具？

　　薩麥爾不懂，真的不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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