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末期的高棉共和國

任何文章中一見到末期兩個字, 多多少少帶些哀涼。 可是高棉的末期卻是熱情洋溢, 沒人會說離開, 都說洋人跑走了, 高棉好了, 一統了。 雖然大砲不停的射入機場, 機場空地上也沒人, 又像舞台劇的效果配音, 多了些難民進入金邊市內。 飛機好像是沒用了, 飛行員也突然好像失去舞台。 因為金邊的路被擁入的難民阻塞不通。 孫木山回不了金邊土勾區的家, 祗好飛往磅遜。 一飛機的人, 沒有一個是客, 全是公司的人, 許多飛行員, 都隨機落在磅遜機場。 機場內已經有二十多架飛機, 可是空軍的T-28全不見了, 其他沒有變化。 

地區司令布萊迪中將說, 放心, 我們會堅定防守磅遜地區安全, 並邀孫木山晚宴, 中校以上的一片效忠聲, 依然歡笑蜴飲。 孫木山心情低沉, 不能放下公司的員工和飛機, 又不知道, 何去何從。 市場已經消失, 以前是不能想, 現在是想也沒用, 只能隨波逐流。 順勢而行, 由住進高棉第一天, 凡是見到的都是待運的貨, 待運的客人, 突然間欣喜的難民群,阻塞住道路, 機場內砲彈爆烈聲轟轟。 貨不見了, 乘客也沒了, 戰爭已經過去。 落地在磅遜機場, 又安靜又怪異, 晚宴畢, 返回施亞努親王別墅。 一群飛行員正等孫木山。 商量下一步, 不外是三條路, 一條路是往美國, 大家上飛機, 飛往摀達包, 泰國西南方的美國空軍使用地 機場, 落地後, 飛機沒收, 人就是難民, 去美國。 一條路是直飛香港, 橫跨越南山區, 被擊落機會極大。 一條路是等, 等新政府給准許, 我們有飛行員, 有飛機, 完整公司與員工。 立可開航, 沒有人逼, 自已逼自已也逼不出方向, 尤其孫木山真捨不得。 這一丟就全完了, 高棉轉變回柬埔寨也需要航空公司哪! 這就是不明的方向。 

新政府發給購油合同, 不需要錢就活了, 大家內心中必然有這想法, 又都掩藏著。 4月13日1975年, 全體人員都在磅遜機場, 將機身內剩下的油, 一架一架的漏出來, 再將它注入那架發動機最好的DC-3油箱, 準備飛香港。 孫木山肚子痛又瀉不停, 全身乏力, 油是加滿了, 孫木山卻下不了決心。 一飛機的人, 在沒有逼迫情況下去送死。 因為在越南中部山區橫跨而過, 遇到美國空軍戰鬥機, 沒有識別器, 一定被打下去, 碰到高爆砲彈, 砰, 一生就全沒了。

記得寮國有位廖機師, 他飛了很多次橫跨越南中部偷運鴉片, 空投香港海上。 運費是每趟五萬美元, 他說過, 真玩命, 當然是賭的禍害。 他是法國的國際警察登記有案的。 可是, 他一個人,一架C-46。 我們可是多了二十倍的人, 他是被逼的, 死與活選一, 他不飛就得死。 我們不飛就一定不死, 所以天黑了, 就回施亞努別墅。 

午夜阿喃進入孫木山屋內, 告知孫木山, 當地少校以下的軍人都投降了, 布萊迪中將已搭漁船逃往泰國, 對孫木山來說, 沒啥分別, 可是廚房的大師傅, 被他也帶走, 就沒人做好吃的飯了。 孫木山還在瀉肚子, 有位機師送藥, 吃下去好多了。 

天又亮了, 去美國當難民也當不成了, 因為機場都去不成, 如何飛離磅遜港。 一般的華人, 一聽見難民兩字, 就會罵管理層渾蛋。 有好管理層, 怎會有難民事。 還好, 沒人罵孫木山, 他聽到難民兩字由內心中就不安。 因為他在十二歲前是日本佔領北京時的次殖民地的人。 日本人垮了, 反共四年, 真打, 真殺, 輸給老共。 孫木山正在營口市, 又變為逃難的難民才逃到北京, 又天津, 又上海, 再搭船才去到台灣。 當過難民一次, 沒有人會想當第二次難民。 再去美國當難民, 門都沒有。 當然不願意, 如今想當難民機會也過去了。

前述三條路不通, 第四條, 孫木山想都不願意想, 第四條有沒有用, 孫木山再在理念上琢磨。 所謂的哲學理念, 是界標, 不是秤。 所謂的道, 二千七百年前, 老子說, 道就是萬物得以生之理。 所謂的德, 老子也說, 就是個體得以生之理。 上述的解說, 是界標, 不是秤。 現在的人多把道德當秤用, 就多了生的反意字, 文化就扭曲,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