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
按規定,我在七歲時被通知入學。
在此之前,「學校」是幹什麼的?長什麼樣子?我一點都沒概念。(鄰家的小孩,早先上過了「幼稚園」,每天早上穿的很「卡哇伊」。~我曾經吵著也想這般可愛,卻被老媽修理了一頓)
小學新生入學那一天,老媽拎著我到學校。我像隻受驚嚇的小羊,躲在愁容滿面的她身後。她…正整理著銅板,用「閩南語」與老師進行「註冊費」的討價還價。
入學後的一個月後,我才還給祖母那條「大方巾」…爸爸終於有錢買了一個書包,讓我裝進課本。(重男輕女的觀念下~這還是家裡出現的第一個書包;儘管兩個姊姊都比我早讀很多年,仍是用方巾裹書)
嚴格說起來,在學校師生眼裡,我是一個「問題」小孩。
這種「異類」,卻囊括兩極包辦的特殊。至少~在入學前一、兩年,沒有同學願意跟我玩。
這問題出自於…前兩年上學的每一個星期裡,我總會有兩、三次上課到一半就提前回家。
這原因,容我引用我記得的一段對話…
「報告老師!他…他又大便了。好臭!」
「你…怎麼又大便在褲褲,真是!~~趕快…趕快回家去…」
「老師~我可不可以?不要跟他坐在一起?!」
當然,此處的「他」,指的就是我。而「大便」有時換成是「小便」。
我有「失禁病症」嗎?!當然沒有。問題就是出在…對於老師的「威嚴」,我懵懂地自行助長擴大;怎麼也不敢輕易在課堂上發聲,只能無措的任由膽怯擺佈。(事隔多年,我依然想不透,當初孩子的我,連想上廁所都不敢說?為何會放縱讓這種窘迫持續?)
我總是記得那場景…太陽暖好身,正攀爬到一半天空時,我經常袱著一褲子糞便,在路人狐疑的視線下,沿著水溝水泥板蓋,慢慢徒步回家的路上。那時,迎面的鳥也不會叫了,花也不再清香。
回家之後,可想而知,老掉牙的重複…老媽憂慮與盛怒下的一陣毒打,盥洗之後的罰跪懲治。(每每這種情形~當天都不會再回學校)
我的獨特,還包括記憶中穿著的「突出」。因為買不起上學的卡其褲,只能「繼承」姊姊的長褲。於是,這種穿著在男生群裡顯的特別「奇觀」(當時小學,固定制服是白上衣,男生則搭配卡其褲,女生則是夏天藍短裙、冬天藍長褲)。同學總是公開取笑我穿女生的褲子,也迫使我沒機會記住任何一個同學的名字。
我有的另一個問題,卻是「好問題」。
雖然,我屢屢因為「洩糞事件」缺席了極部分的課業,但是天資聰敏的我,成績卻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記憶裡,不需要老師,自己讀都能懂…當然,也因為這一份資質,一直到後來,終於發展成為我生命裡椎心的痛。…此處,容我此系列後續部分再行描述)以擁有一個父親只讀到了六年級、一個母親只有四年級學歷的孩子來說,堪稱是一種突變。
我卻從來不希望他們因為我給他們的「驕傲」而出現在學校。儘管,當時我還是孩子般的小臉,依然半知仍懂什麼是「面子問題」。
「便當」寒酸,我可以躲著吃。指點訕笑,我可以避開藏著自己。但是絕不能任由去製造更多「血淋淋」的慘狀…那畫面就像我老媽那「村姑」般的笨拙憨直,又彷彿我老爸那滿嘴檳榔又不離三字經的粗鄙低俗。(我相信…在學校我已經夠慘了。)
我的話一直不多,無論在學校或家裡;無論被讚美還是打罵。
或許,那是生長環境造就「自卑」下,衍生而成的「自閉傾向」。
(※預見死亡前,記事※系列之「入學」2007/09/20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