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網上寫文像釣魚

讀了晨星的文章,也勾起了我的回憶.

我小的時候住在台北縣的木柵鄉,幾十年前(不敢告訴你們到底是"幾"十年前)的鄉下,那時的鄉下是現在的人很難想像的荒涼.

幾百公尺之內沒有其他的鄰居,我家的房子是一個農戶式的莊院.一條小路通到一公里之外的馬路.中間只有一家鄰居.

我家背靠著陡峭的山坡,中間剛好可以通人,下雨天時山坡上流下來水,可以濺到窗子上.前面有個院子,籬笆之外就是個大池塘.(找不到以前的照片,上面的照片是網路上抓的,很像那個池塘,只是水邊沒有我家的房子而已.)

我好想有艘自己的船,但是哪裡去搞條船來呢?後來就退而求其次,有個筏子也就滿足了.我知道大人是沒時間幫我做的,只好自己想辦法啦!

離家不遠的另一面山坡旁有一大片竹林.我就借用老爸的砍柴刀,去砍了不少好粗的竹子,削去枝葉,並排在一起,再用粗麻繩綁起來,做了個竹筏,雖然不怎麼精美,但是對我來說已經是出生以來最大的成就了.

這個筏子一共上下兩層.每一層併排的竹子大約有十二三支.長度有七八公尺長.光是做這個就花了我ㄧ個暑假的工夫,手上腳上不知被鋒利的竹葉與竹屑劃破了多少傷口,直到現在兩腿上還有疤痕,不知情的還以為都是被老婆虐待的痕跡,這點要先聲明免得誤會.那時我才小學五年級,只有補習下課後的時間來做,爸媽看我有事做,不會去煩他們,也就樂得讓我忙豁.

竹筏做完了,可是需要一塊橫板放置在竹筏上,作為船長的位置,上面還可以做個小凳子,這樣划起來就很省力.但是到哪裡去找塊這麼大的木板呢?老爸說他沒錢買,我又不可能去伐樹,工程太大了.只好到山坡上上下徘徊,看看有沒有什麼現成的材料可以用.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幾天之後居然給我找到一塊完全合用的木板,比買的還要好.不但是長短厚薄適中,大小簡直是量身訂做的,雖然兩邊有點微微突起,但是不礙事,也沒多花心思想想,荒郊野外這樣的木料是哪裡來的?做什麼用的?

當時我就急急忙忙地把它拖到水邊,再用麻繩把它綁上.總算完成了這份艱鉅的工程,我心裡高興的快昏到了.趕忙把竹筏推到水中,跳上去,從下午一直划到天黑也不肯下來,過足了船長的癮,還找了根棍子當作箭插在腰帶上,有點像小飛俠故事中的鐵鉤船長(Captain Hook)

從此,我就開始了我的水上生涯,在竹筏上吃飯,在竹筏上釣魚甚至在竹筏上做功課(真是天曉得).下課後回家划竹筏,成了我在惡補痛苦中的解脫.有時摸著那塊木板,心裡真是對老天感恩.沒有它我的竹筏是很難使用的(因為水會從竹子的縫隙中湧上來,弄濕了腳還有其他的補給品).

就這樣我過了兩個歡樂的暑假,不少時候還邀請同學來家裡"上船",接受我的郵輪招待(竹筏浮力很強,可以承受兩個小孩的重量,羨煞多少人,我也藉機取得不少"貢品"作為遊湖的交換條件,當然很要好的就不收費了.)也有同學質疑那塊艦橋橫板的由來.可是卻沒人想得出來,更無法解釋它奇特造型是做什麼用的.

寒假的時候因為水太冷,不能下去,若是個晴天,我就坐在乾地上享受一下"旱地行舟"的乾癮.上了初中,因為外務多了,竹筏也老了,我的體重也增加了,就沒有再去划竹筏,竹筏被遠處的鄰居要走了,拿去當柴燒了.

大約是初三時的一天吧,記不太清楚了,街上有人出殯.聽到人說過世的是個小孩子,就留心看了一下,不看還好,一看就嚇出一身汗來. 總覺得那個棺材的某個部份好熟悉,猛然想起來,竹筏上的橫板不就是一模一樣嗎?天哪!我居然...兩個暑假....每天....我坐在.....我...

那片山坡上上下下我太熟悉了,可是從來也沒看見過那塊木板,它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對了,那年暑假連來了幾個颱風,雨勢很大,一定是山水把那個棺...沖出來了,甚至沖散了.所以我才能找到那片木板,用到竹筏上.想到這裡真是快嚇昏了.老天哪...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著出殯的隊伍走過,看著抬在架子上那個小小的棺木,我突然很感傷,心想說不定那個小朋友年紀與我相差無幾,不知何故而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父母,連個快樂的童年都可能沒有.

回到家中,我從窗口望出去,看著著面前的池塘,心裡又想,山上的那位小朋友,他的故事呢?他是什麼時候過世的?為什麼連個記號也沒有?他的父母知道嗎?還是時光太久遠了,也不在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居然在他身後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給了一個陌生的小孩ㄧ段快樂的時光.想到這裡,原來有些害怕的心情就坦然了. 好歹我們也算是在時空際遇中有過交集.

後記: 後來,那片山坡我就很少再去了,不想要再打擾到他,我欠的情已經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