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1/07/16 12:30:29瀏覽193|回應3|推薦8 | |
很久以前曾經聽過一宗案子,那是一次秋末的涼夜,一對年輕情侶正在望高寮約會,那天恰好是男方的生日,女方便設計了一套惡作劇戲碼,打算讓這次生日慶祝過得格外精彩,讓男方印象深刻,於是事先召集一群好友們躲藏在樹林裡,每個人都戴上黑色頭套,喬裝成是匪徒,打算上演洗劫秀。 眼看著時間將至,女方心裡分外的緊張,男方則是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應該從樹林裡跑出來的假匪徒,卻沒有一絲騷動,只有枯葉隨秋風飄落著。時間過了幾分後,眼看著這場生日慶祝的戲碼早已搞砸,女方氣沖沖得跑到樹林旁,卻突然爆發了意想不到的事件。 一群戴著黑色頭套的假匪徒們,驚恐的奪出樹林,而且全張開大口,發不出聲音,然後即刻落荒而逃,在也沒回頭過,此時這對情侶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便走入樹林裡查看,卻發現一名好友,帶著頭套躺在樹林裡,早已失去了氣息。 不久後,瑞井派出所的員警與烏日分局的偵查隊員們圍起封鎖線,法醫與檢察官到場勘查,發現死因令人難以理解,疑似驚嚇過度導致心臟休克,當場猝死。 當警方詢問案發當時的同伴,所有人都異口同聲表示,樹林裡有穿白衣的女鬼,而且讓他們在樹林裡鬼打牆,繞了很久才逃出樹林,但是當警方問到能否描述鬼的型態樣貌,卻沒人能說出口,並聲稱當時處於驚嚇中,根本不敢瞻望鬼魂的樣子。 在案子還沒破案前,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還有電視節目邀請那群受驚嚇的同夥們上談話性節目暢談案發經過,並且數落警方不信邪的做法一定會有報應。 台中地檢署認為此事重大,甚至邀請台北首席檢察官黑霧司到台中做為協同檢察官,最後經過一連串偵查發現,此事件根本就沒有靈異事件的介入,當晚眾人眼裡的白衣鬼,竟然只是飄落於樹林間的白色布條,上頭嘲諷般的標記著賽鴿協會贊助。 這宗案子列為檢察官實習教育的教材,黑檢察官在各地檢署演講的同時,也藉此案為例,警惕所有新入檢察官與台灣各地檢署的同仁,偵查案件應該以理性科學的角度,而非民俗或迷信的觀點,以免造成判斷案情的偏誤,當初藍劍行在實習時也曾經聽過黑檢察官的演講。 『究竟是鬼嚇死人,還是人嚇死人呢?』藍檢察官心裡想著。 多數牽扯靈異的案情都有共通點,死者多因驚嚇過度而猝死,且目擊者無法清楚描述鬼魂的型態,甚至只聽聲響便認定有鬼,所謂的疑心生暗鬼不也就如此,如果這世上真有鬼,那這些案子多半也是人嚇死人。 『人類阿,有時很脆弱,有時很堅強,脆弱時...卻禁不起一陣響聲,所謂生命的韌性,究竟被我們猶疑不定的心智下淪為兒戲,還是我們口口聲聲的一生懸命呢?在我的眼裡,一切都是意志力所決定,如此說來...如果心智的意志力控制了生命脆弱的程度,那麼...當自身早已放棄生存意志力的當下,遭受外力干擾而喪命,這種責任該歸咎為人殺人的型態,還是一種另類的自殺行為呢?』 「哼。」 藍劍行檢察官忍不住嗤之以鼻,這一個長久以來都備受爭議的論點,永遠都沒有結論。 此刻太陽已斜掛在西平面,染成一片金黃色的雲彩空照,翠綠的芒草轉成一片金色草海,大肚山上的紅土染成橘色,更增添一份美感。 『驚嚇過度而猝死,這是一個月前草人屍蠟案中,被害者的死因。如果說被害者是因為驚嚇過度,那究竟是被甚麼東西嚇到?毫無疑問的...我只認為這跟人為有關。』 屍檢報告中寫得清清楚楚,死者早在浸泡紅土泥漿前就已經身亡,所以屍體氣管與肺部沒有汙泥侵入,食道也無泥漿沾染,代表死者並沒有掙扎於泥漿的反應,至於解剖時胃部發現的小草人,連法醫都不清楚為何胃部會有小草人,這就是屍檢報告中最詭異的一點。 『沒有解剖的痕跡,所以應當不是生前或生後才將小草人放入胃部,食道沒有摩擦傷,也不是在生前吞入小草人,如此一來,胃裡如何產生小草人不就變成一個懸案?』 這就是藍檢察官最在意的一點,如果要重啟案件,必須提出偵查方針,並且指認案情的疑點,若是疑點無法提出解釋或原由,要怎麼指揮這場偵查呢? 『如果從死者身分上去著眼?』 當時警方偵查的過程中,調閱了過去一年內的中年男性失蹤記錄,結果發現,一名執教於大肚山上瑞井國小的導師,趙育勳,於十一個月前由學校報案失蹤,大多符合屍檢報告的特徵,於比對特徵後,蕭檢察官判定該名失蹤之人就是死者,於是警方隨即調查了趙老師的經歷。 趙育勳,55歲單身,父母早亡,一直以來都是獨自居住,有時會招待友人到家中,日常生活如同一般教職員般的單調,早上外出執教,放學後會待在校內批改作業,回家吃晚餐後便準備隔日上課教材,晚上10點就寢,偶爾會因為看電視而拖延至11點多睡覺,生活大多花費在學校裡,在瑞井國小有不錯的評價,多數同仁都認為趙老師是一名富有熱誠、並且真正實踐身教言教的好老師,對於學生總是很有耐心,因此在學生間也是深受尊敬,在趙老師失蹤之後,瑞井國小曾經發起全校師生的祈福活動,並且在校園裡的榕樹上掛著祈福的信條。 『整個案子有很多疑點,目擊者廖先生當初在清晨所見的白影,估計就是搬動屍體的疑犯,但...為何要搬動屍體呢?為何不在發現屍體時就報警處理,反而大費周章的搬運?姑且不論疑犯的動機,死者趙老師為何會跌落泥漿坑中?是遭遇何種驚嚇導致猝死?如果是猝死而跌落泥漿坑,那嚇人者為何不報案?』 兩個草人案的死者,都有共通點,沒有明顯的情殺、仇殺、財殺。 『案子該怎麼辦下去呢?』 一句話突然在腦海裡傳出,嘴裡也不知不覺的跟著說:「...連續殺人案的共通點,犯罪手法的一致性、犯案地點的象徵性、被害者的共通點...。」 此時,一通電話打斷了這煩人的思考螺旋。 『喂...是藍劍行檢察官嗎?』 「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是林主任的事務官,你的辦公室裡有一名訪客。』 「訪客?」 『是的,而且已在你辦公室等了大半天。』 「...有留身份嗎?」 『是的,她是烏日分局偵查隊第十二小隊長楊慧彤,據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談。』 「好...我會馬上趕回去,你請她再多等一些時間,或者... 先買杯咖啡給她喝。」 『喔...我覺得...應該不用了,她看起來...睡得滿香的。』 「喔...好。」掛掉電話,藍檢察官似乎有些愣住。 接著便在路上攔了一架計程車,趕緊回到台中地檢署。 此時,在地檢署裡的楊慧彤,因為從早上便來到地檢署等藍檢察官,正呼呼大睡,雖然沒有打鼾聲,但是其豪邁的睡姿,卻讓一旁的女性同仁大呼不可思議,也讓男性職員不敢恭維。雖然有急事要商量,卻不敢直接打手機,於是便在辦公室等候著,林鐵松主任檢察官曾經對她建議,是否要替她聯絡藍檢察官,但是楊小隊長卻很堅持的說:「藍檢察官很忙的,我...還是在這裡等他吧。」 結果幾乎等了一整天,楊慧彤小隊長也因為無聊而睡著,有趣的是...正趴睡在藍檢察官的辦公桌上,對此,林鐵松主任檢察官還特別叮嚀著事務官們:「別去打擾了,讓這女孩睡久一點吧。」 以年紀來說,楊慧彤與林鐵松主任的女兒相仿,在林主任的眼裡就定位為"女孩",這樣的情況在藍劍行身上也是如此,雖說是師徒,但經常以"小子"使喚。 對林鐵松這樣的老資歷的身份權職,整天幾乎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早已不再奔波於案發現場的偵查行動,今日也是忙著檢閱著手頭上的公文與卷宗,偶爾自己會起身去飲水機倒溫水喝,也順便經過藍檢察官的辦公桌,不時看一下這女孩的狀況,然後嘴角都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林鐵松越看越覺得這女孩子的豪邁睡姿...似乎在哪裡看過?但一時就是想不起來。 「啊... 原來如此...我怎麼忽略了這麼明顯的共通點,不過幸好長得不像,應該是遺傳到母親?」林鐵松突然想起來,然後很開心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時寇爾一笑。 時間過了十分鐘後,藍檢察官坐著計程車回到了地檢署,手上提著紀錄文件有些倉促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走到門口時,便可以看見自己的座位上趴著一名綁馬尾的女警正安穩的睡著。 藍檢察官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讓自己的皮鞋的敲擊聲降到最低,小心翼翼地放置大量的文件與裝紀錄本的牛皮紙袋,接著走到桌旁,不知不覺的注視著那安逸的睡姿,心中有種無法言喻的感受,如同空氣中稍稍冒出的咖啡香一般,淡香蘊純。 「看得入神?」 一句話冷不防地冒出,如此得措手不及,藍劍行只能錯愕,接著緊張的回頭探望。 只見林鐵松主任緩緩得走過來,手上拿著一杯親自拉花的義式咖啡,不時的冒出一股誘人飄香,年邁穩重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奸笑:「喔...你的樣子就像沒見過女人一樣,小子你糟了...。」 「我...。」藍檢察官更加緊張的反應。 林鐵松持續老奸巨猾的笑說:「我就知道有問題...痴痴的等待大半天...還睡在你的辦公桌上,真是的...我早該發現...。」 接著林鐵松拍了一下肩膀,並沒有多說,只是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然後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只留下藍劍行一臉尷尬,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一句話又突然冒出,藍劍行又嚇了一跳,回頭只見楊慧彤已經睡醒,但一臉惺忪樣,正揉著雙眼。 「妳...餓了嗎?」藍劍行有點結巴的問著。 楊慧彤很自然地笑了出來:「嘻...你這麼一說...我真的好餓喔!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等人又一直等不到...。」 接著睡醒的雙眼逐漸明朗,然後眼前一見到藍劍行,立刻的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說:「藍檢察官好...剛才真是失禮了。」 「沒關係...先吃飯吧。」藍劍行似乎急著想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 十分多鐘後,兩人在地檢署附近的小吃攤內吃著晚餐,顧客群多半是警務人員,老闆也是退休的警察,此刻的時間已經大約7點半左右。 楊慧彤點了一份炒米粉,一邊忙著吃晚餐一邊說著:「昨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但總算沒有白費,幸虧法醫今天一早就先我們解剖驗屍,可我看到有很多具正在等著驗屍,似乎要忙到很晚,估計現在應該還在忙,台中法醫真是短缺...似乎各地都是如此。」 藍劍行沒有吃東西,但是手上正檢閱著楊慧彤帶來的屍檢報告與毒物鑑定報告。 死因,急性心肌梗塞,依照體內的蛆蟲大小判定,死亡時間應該為發現屍體的當日前天大約早晨7點左右,體表外明顯貫穿橫膈膜的傷痕為死後創傷,但為死亡後不久造成,因而依舊造成出血現象,過去的疾患中沒有糖尿病紀錄,經由法醫鑑定也無糖尿病徵兆,毒物鑑定針對常見的毒性物質或細菌病毒,沒有發現符合的陽性反應,故判定死亡原因非毒物影響,屍體外散發的甜味為下肢沾染楓糖漿所致。 看完初步的資料,藍劍行檢察官皺起了眉頭,楊慧彤見狀便問:「怎麼了嗎?」 藍劍行一邊陷入了思考一邊問著:「你們有調查到死者的身份嗎?」 楊慧彤翻查手頭的另一份資料,然後遞了一份影本給藍劍行:「死者,葉道尼斯。」 「葉...道尼斯!?」藍劍行露出詫異的反應。 楊慧彤繼續說著:「昨天早上,一名任職於大肚山上神召神學院的義大利籍老神父馬可費瑞羅(Marco Ferrero)到瑞井派出所報案,表示一名同樣任職於神學院的加拿大籍華裔人士葉道尼斯(Yeh Downies)神父於早上集會餐敘時沒有出現,早上餐敘後到他住所也沒有找到人,也無留下任何紀錄,手機放在自家沒有隨身攜帶,馬可神父覺得有異,他想起數日前曾經聽葉神父說過:『我可能會有危險。』這樣略帶驚慌的話,於是便報警處理。」 藍劍行略帶遺憾的表示:「警方會以失蹤人口處理...。」 楊慧彤:「是的...發現被害者時雖然沒有任何證明身分的資訊,但是幸虧法醫發現死者身上有天主教十字架墜子的壓印,提供了我們指認的有力證據。」 藍劍行皺起眉頭沉思著,不發一語。 楊慧彤繼續看著葉道尼斯的偵查報告說著:「我們還沒去神召神學院問過,但是馬可神父已經確認死者身分,目前正嘗試聯絡被害者的家屬。」 藍劍行突然說話:「有一件事我要先去找法醫查證,妳們偵查隊明天就到神召神學院去,詢問關於被害者的事情,有甚麼發現再向我通知。」 楊慧彤有些徬徨:「檢察官...你有想起甚麼事嗎?」 藍劍行收起這些資料,然後起身說:「如果我沒看錯,有一個暗藏的線索可能是這案子的關鍵。」 楊慧彤滿臉疑惑著:「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藍檢察官離開前說著:「明後兩天我要開刑事法庭,有兩件案子要判決,這段時間內你們就查訪葉道尼斯的資訊,生活起居、友人、周遭的所有細節盡量查的越仔細越好,大後天你們查完資料後,在這裡開個小型會議。」 話完便帶著資料離開,然後招了一輛計程車,藍檢察官坐上車後對司機說著:「台中殯儀館。」 上車後,計程車很快就到了台中殯儀館門外,此時正好遇到法醫走出大門,正準備下班,藍劍行見狀立刻下車,然後向著法醫喊著:「慢著,先停下腳步。」 法醫回頭一望,只見藍檢察官匆忙的跑過來:「別急...別急,年輕的檢察官,我正打算下班,找我有什麼是嗎?」 藍劍行放下手上的一堆資料,然後開始翻找著:「事情是這樣的,目前我手頭上有一宗與草人有關的案子,也就是你早上驗屍的那具有關,但是過去兩個月前也曾發生類似的案件。」 法醫:「連續犯嗎?」 藍劍行:「我查閱了那些屍檢報告,但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有某樣資訊沒有列在屍檢報告中。」 法醫:「如果沒列在驗屍裡頭,那應該是與案情無關的...。」 此時藍劍行終於翻找到資料,然後從裡頭抽出一張照片,那是大肚山上的女浮屍案在現場所拍攝的一組照片,然後將照片遞給法醫看。 藍劍行:「這是兩個月前的一宗浮屍案現場所拍攝的照片,我發覺上頭有一些很詭異的痕跡,但是屍檢報告中沒有指出。」 法醫仔細的端詳,然後說著:「這...跟案情應該沒關係...這不是傷痕也不是勒痕,並非外力造成的痕跡,這是女性身體都會產生的自然現象。」 藍劍行有些不解的說:「自然現象?」 法醫:「只要生產過後,或多或少都會有。」 藍劍行突然愣了一下,然後說著:「我明白了,真是麻煩你了,我就不再耽誤你的下班時間了。」 法醫點了頭示意,便走向停車場開車離去,此時藍劍行看著照片皺起眉頭:「資料上寫單身,沒有生子紀錄,卻有妊娠紋?」 to be continuous...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