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因為健保問題回家一趟,趁著空檔拍了一些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一些作業。
原本還想把以前寫過的文章拿來PO,但是行李太大所以放棄。
其中有一張高中的獎狀,那張獎狀是我最討厭的一張,但是我所有的獎狀好像只剩下這張有留著(收到的時候離家很久了,所以沒機會丟掉),從小收到的獎狀堆積如山,一開始都貼在牆壁上當壁紙,衣櫥的門還可以看見貼過的痕跡。
後來全部被我一股腦撕掉進了垃圾車,都沒剩下。
這張剩下來的獎狀,為什麼我不喜歡他呢?
因為其他有意義的獎狀都丟了,剩他做什麼阿。
何況我一開始真的不以國三到高中這段期間的學校為榮,更不以我自己為榮。
他只能證明我有一段荒唐麻木的日子。
我以前不喜歡我家的環境,但是從不會討厭家人,環境不好,可以靠後天改,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我不再那麼想。
國二那年,我親生父親在半夜應酬喝酒回家,因為我每天五點多要去上學,所以晚睡早睡對我而言都差不多,那時候我還在看我喜歡的節目重播,我放學回到家都九點了,根本沒時間看。
誰知道這是我下的第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媽媽是上兩個時段的班,夜裡是不在家的,我們上學也遇不到媽媽回家。
那時候的父親一進家門就突然接近我,我也沒多想,繼續看我的電視,就那麼一瞬間,他開始對我上下其手。
我感覺到一陣噁心,喉嚨有什麼東西就要湧出來,我真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
我憤怒的爬起身,回到房間用力的關上門鎖上,整夜都睡不好,隔天在課堂上精神不濟,一直沒辦法專心,那天的考試,我反常的考差了。
後來幾天,我在家裡發現許多A片光碟,想起那晚的事情,我的怒火無法遏止,將所有的A片全部丟進垃圾桶,進了垃圾車,並且在電腦中加裝色情守門員。
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但是卻有更新的進展。
幾日後的夜裡,最小的妹妹跑來和我與大妹同睡,睡前我仔細的上了房鎖,但還是戰戰兢兢。
淺眠著,我聽到房鎖轉動的聲音,一開始打不開,轉動的更加激烈,然後聲音停了下來,正在我鬆了一口氣,以為安全的時候,房門開了。
黑夜中我看到父親赤裸身體,連內褲也沒有穿,可以看見他是勃起的。
他從房門口進來,先是對我和大妹一陣亂摸,接著將小妹抱起,抱離開我們的房間。
那天夜裡,我哭了整夜,這已經是不完整的家了。
隔天我紅著眼,告訴我的好友這件事情,他們倆覺得我有必要告訴老師。
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很難啟齒,但是那時候我真的很信賴老師,我掙扎很久,才對老師說了,他只是將我帶到輔導室給其他我認識的女老師處理。
我將我的救命繩索放在幾位老師手裡,我相信他們會還原我原本天真的世界。
故事結局不都該是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輔導老師先是打電話通知父親到場說明,沒說原因,但是我那機伶的父親已經先安排了一手棋。
他本人沒有到場,到場的是我幾個父系親友,聽完老師的說明,先是給我幾個巴掌,打到我嘴角出血,臉麻到說不出話,眼淚就這樣一直滾落。
然後揪著我的頭髮大吼,說我的父親都已經要自殺了,我還要毀他清譽。
接著拿起我的課本、聯絡簿、假單,說上頭簽名都是我偽造的。
天知道我是清白的,只有天知道!
老師打電話到母親的手機,母親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相信他爸爸。
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妹妹身上,他們卻回答:我忘了,沒有記憶。
我也沉默了,我不再為自己辯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到了這種地步才看清楚。
我再也不相信老師,大人都是邪惡又恐怖的,連你自己的親人都不能相信,我不要長大變成他們。
那天我被記了大過,有史以來第一個過,還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
往後的日子,我不再去上學,也盡可能不待在家裡,剛好外公生病住院,我也就順著睡到醫院裡就近照顧外公。
三個月後,我收到學校勒令要我轉學的通知單,不然要退學。
我的操性成績從比滿分多兩分,變成負的兩分。
從頂端掉下來是什麼滋味,我在那個年紀就已經嚐到了。
轉學後並沒有好轉,新學校的同學除了欺負人和作弊以外,什麼好事都不會做。
一開始我很希望重新開始,很努力要趕上之前我沒學到的進度。
但卻被新同學看不順眼,認為我在假認真巴結老師。
我根本不明白,我在原先的學校,同學都是好相處,會開開玩笑,但是不會動手打人罵人,學習時,雖然也是頑皮,卻都很認真,也常常互相督促學習。
認真學習,到底在他們眼中,錯在哪裡?
後來我看見其他幾個同學被欺負的情形,才知道我被欺負的還不是最嚴重的,我頂多書包被丟在垃圾桶,抽遞出現吃過的水果和香蕉皮,只有我考一百分就被罵作弊。
他們集體作弊卻要我不能說出去,還有人硬要我把考試卷讓他抄。
但是,我還不是最嚴重的。
班上有一個看起來憨憨的同學,講話有點大舌頭,動作慢慢的,他經歷和我一樣的事情,但是他不曾拿過70分以上的成績,他還因為講話慢被同學毆打,毆打的音量大到在教室外的人都聽的到,他只是不反抗不流淚,嘴巴默默說著:對、對不起。
幾個裝好心的同學,一邊嚷嚷:唉唷,不要這樣嘛。
一邊則是摀嘴偷笑,甚至也拿書去丟那個憨憨的同學。
老師因為管不住,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欺負別人,看在眼底,只要不死人、不被投訴,其他都不干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了,這裡雖然是小孩子的教室,但是他們做的是跟大人一樣噁心的事情。
這裡是除了家之外,第二個地獄。
一段時間後,我大概知道怎麼樣讓自己不受人注目,反正我也對未來沒有信心了。
每堂課,可以睡覺就不放過,從頭睡到尾,放學快點離開,不和任何人交談,跟同學說話要假裝什麼都不在乎,跟老師投訴跟以前那所學校一樣沒有用,果然還是不能相信老師,老師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了。
畢業後,我忘記了國三那年所有的老師同學叫什麼名字,我只記得打人和欺負人的同學的臉和他們打人的樣子,我也沒有買畢業冊。
買來做什麼?紀念自己痛苦的過了一年嗎?
我考到第三志願,聽說是我父親以前的母校,我不想跟那種人唸一樣的學校,所以我填了靠近外婆家的國立尾車志願去唸"普通高中"的幼保科。─學歷是高中不是高職。
因為是女生班,有放心了一陣子,外婆常常因為碗怎麼放、被子怎麼疊罵我,但是比在家裡好,比在家裡安心,外婆家清粥小菜,至少有得吃。
後來我發現幼保科主任的講話方式,很像我父親,思及此總是噩夢連連。
我也跟高中的輔導老師聊過這些陳年往事,他只告訴我,母親也有母親的難處,弟弟妹妹也是因為不敢講才沒說。
雖然我還是沒釋然,但還是接受了老師的說法,所以我的念頭一轉,母親只是因為逼不得已,又被父親蒙在鼓裡才會這樣對我,弟弟妹妹太小也不是故意的,所以要恨要怪就怪父親一個人就好。
一直到現在,我每每夢到我殺了父親,笑著被法官判了死刑,心情就開朗的很。
法官問我難道完全不後悔嗎?
我大笑回答:後悔?我計畫殺他都等了二十年了!
這次回家,我終於開口和妹妹們提那件事情,問他們為什麼不幫我。
兩個妹妹都愣了一下,大妹說,他睡死了,真的不知道,小妹說,他那時候年紀太小(3歲左右),我現在才問他也忘了。
聊完,我心裡總算是比較平靜了。
但是想起因為那件事情所錯過的機會,往往懊惱和痛恨不已。
因為那件事情的發生,我總是在最接近成功,還有感覺自己快樂的時候,以及回想美好回憶的時候,瘋狂的嘔吐,自殘,不敢相信任何人,甚至自殺未遂。
我的人生都在接近成功的時候不斷重複那件事情,嚴重的憂鬱情緒讓我離成功越來越遠,永遠無法接近頂端,深怕會摔下來。
我還是不願意和父親說話,除非有一天他道歉認錯,對大家說出當年的真相,否則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對於被蒙在鼓裡的母親,我還是覺得遺憾,但是我知道母親也許知道,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一直到現在,我才有勇氣說出整件事情的完整經過,雖然還是不詳細,不過也算比較輕鬆了。
現在最期待的事情,是有一天能走出傷痛,看到一個真正璀璨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