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圍著大圓桌,喜孜孜的一下看廚房一下交頭接耳,女生們簡直像
第一次看到新娘子一般興奮,連哥哥這個二愣子,都放下他彈不離身的霸
王彈珠,只用左腳略帶不捨的搓揉著;老媽嚴肅的表情其實是潛藏笑意的,
就等老爸待會的攻勢劃開笑顏;桌腳邊擺尾竄動的「黑仔」挨了數腳,卻
也極了然好事將近的氛圍,不肯離桌。
「這叫鮮蚵沙西米」等了老久,老爸趾高氣昂的端出一大盤晶亮剔透的生
蚵仔,隨著他晃蕩的步履,蚵仔們活像互相推擠著,讓我想到學校校慶全
校玩起波浪舞的壯觀。「來,用拇指和食指抓起一隻,輕輕沾一下醬油…
窣瀂…喳喳喳,啊,讚!福仔,你先來!」哥哥沒聽從老爸的指示,一把
抓了三只粗魯的往醬油碟子抹去,滿碟醬汁瞬時減半。「啊…」一聲慘叫,
剛入口的鮮蚵啪噠、啪噠兩顆在板凳落定,一顆直晾在地上,哥哥操起地
上的霸王彈珠,直往院子水幫浦處衝去。「猴死蔭仔,討債!」勤儉持家
的老媽拎起板凳上的蚵仔,一顆給大姊、另一顆分給了二姊,又默不吭氣
的準備拾起地上應該已經昏死過去的「鮮蚵」,冷不防「黑仔」鬆軟的舌
頭一捲就往嘴裡送,捱老媽一腳,帶著幸福的衰氣一溜煙也往院子逃去,
院落又傳出幾聲「黑仔」短促哀嚎,看來哥哥又落井下石了,我忍不住雙
手捧腹竊笑。兩個姊姊看來有點為難。「髒了,不要!」老爸這聖旨一下,
姊姊們這才舒眉,分別拿一顆輕點醬油仰著頭往嘴裡送,並露出滿足的笑
容。看樣子她們是已有經驗,這讓我的防衛心頓時削減大半。我左右審視
了一番,挑了個飽滿圓潤的大個兒,學姊姊們輕沾佐料,小心翼翼的生怕
它從我手中滑溜。
那滋味究竟如何?說實話現在已經難以清楚描繪,味道好是一定的,至少
不會亞於大飯店提供的新鮮海產,但那幕「鮮蚵記」已經是兒時記
憶中的經典, 於我來說至今鮮味十足。現在回想,兒時一道再簡單
不過的菜餚會在腦子裏藏鮮30幾年,應該是拜當時物資闕如之賜,
即使住在離海港不遠的城鎮,要想一啖肥美的海鮮也要求神拜佛的,
但最重要的原因應該歸因於,這是老爸買回來的。小時候,老爸愛
賭的習性常惹老媽生氣,因此家裏往往處在低氣壓下,而「鮮蚵記」
當時的氣氛圍繞著難得的溫馨祥和之氣,可謂之美。
後記:這段既鮮又美的滋味其實是友人的兒時記憶,雖未出現在我
的年少時光,卻也算是一段既有趣又極能反映當時小康之家
的生活趣味,文中難免加油添醋,只為滿足自己的想像,如
有過度要請“友人”包涵。
另,附圖出自小女之手,一併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