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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06 23:30:35瀏覽2511|回應3|推薦11 | |
前言:一樣乍暖還涼的初春時節,春節人團圓,元宵當結燈,年假剛過完不久,卻從友人處輾轉得知snowy已於數年前罹癌驟逝!這消息來得突然,已近耳順之年的我,心情雖已不若當年那般悸動,但莫名的惆悵卻在心中盤踞,揮之不去。9年前原已闔上的扉頁,如遇狂風般被無情翻攪擾動,而那早已風化的刻痕,再次被這突來的訊息無情的鑿刺。 我本無緣,卿何薄命,往者已矣,生者如斯,謹將此舊文置頂,悼念陪我一同走過青澀歲月的摯友snowy!
生命的刻痕
2011年3月,這初春的夜乍暖還涼,遠眺山腳下的街燈迷濛依舊,徐徐清風拂來,把我心底那塵封多年的扉頁掀起,二十幾年前一些瑣碎而片段的記憶,被這熟悉的情境組合成一幅圖像,Snowy帶著酒渦淺淺笑著的模樣,在我眼前又清晰的浮現… 那年我高中剛畢業,在大學錄取率只有二十%左右的年代,名落孫山外並不令人感到意外。一個高中畢業生,在距離入伍服兵役還有近二年時間又無一技之長的情況下,我毫無選擇餘地,只得跟著一起落榜的好友離開中部老家,北上當個關在重考補習班苦讀的高四生。 重考的日子很苦澀,我像個自我放逐的流浪漢,並無心思去結交任何一位朋友,鎮日埋首書堆,除了上課還是上課。華燈初上的台北街頭,紅磚道夾雜攤販的叫賣聲和汽車的喇叭聲,羅斯福路上車水馬龍,路旁的人群熙來攘往,這繁華的首都夜幕雖已低垂,依舊充滿活力熱鬧非凡。我常在回宿舍的街道旁佇立,大學之門就在馬路的對面,而那個世界偏又不屬於我。
那年冬天,一份寄錯地方的書卡,一個出版社的小錯誤,被一個好心陌生人,將它轉寄過來,信封上寄件人的地址是寫了之後再以橡皮擦塗掉的,我努力的將被塗掉的痕跡,拼湊成一個地址,想跟寄件者道謝,然而試了幾次,結果都是查無此址,被郵差退了回來。 我想起信封裡的一張便箋寫著,出版社不小心將這份書卡的信封黏在她那份背後,而郵差竟然也沒發現,就這麼到了她的手上,原本想退回給出版社,不過既然收件人資料都還完整,不如就直接轉寄過來。娟秀的字體末端,留下一個線索:出版社的會員編號。 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出版社,並從那邊順利找到了她的地址。一個無意間留下的會員編號,被命運之神那雙看不見的手,把我和Snowy自線的兩端連了起來,台南,好遙遠、好陌生的地方。 透過信函,我知道Snowy和我都是重考生,都喜歡畫畫、喜歡攝影、喜歡民歌,也喜歡自彈自唱,漸漸地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從生活的點滴談到未來大學生活的憧憬。在那寒窗苦讀的日子裡,Snowy的每一封信、每段話語都是我重要的精神支柱,我們雖素未謀面,卻相知相惜,互相加油、互相鼓勵。 隔年,大學的榜單上依然沒我的名字,我已無勇氣再重來一次,況且家裡的經濟也不許可,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孤獨的負笈南下,當個鬱悶的三專生。我捎了封信給Snowy,把我的決定告訴她,Snowy在回信中笑著說道,這下我可跑不掉了,畢竟台南與屏東的距離,比起台北近太多了!而她應該會留在台南,半工半讀,只不過她比我幸運多了,Snowy考上台南家專,並選擇了她所喜愛的應用美術科。 南台灣不一樣的陽光、來自四面八方的同學、全新而且緊湊的課程以及多采多姿的社團活動,新鮮人的日子,讓我暫時忘卻沒能上大學的遺憾。每年第四季,是各大專院校校慶的季節,Snowy的學校校慶日比我們早,她問我去不去?忘了是什麼原因,我當時並未赴約。直到我們學校校慶前,我好奇的思索著這活在信中的Snowy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呢?我只在相片中見過她的模樣,我想見見Snowy,嘗試著邀請她來參加,沒料到她竟爽快的答應了。 當天,我們並未如小說裡描述的那般帶著一朵玫瑰花或一本書當作信物,在Snowy下車的當時,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她留著一頭俐落的短髮,比相片中看起來更加清秀,雖談不上什麼絕世容貌,但掛在兩個酒渦中間淺淺地笑著的容顏,卻讓我的心悸動不已。 我領著她在佈滿一地落葉的校園裡並肩而行,天南地北的聊著,嘻鬧著,諾大的校園裡彷彿只剩我和Snowy;累了就一起在宿舍裡彈唱,唱那屬於我們年代的歌曲。雖是初次見面,我們卻像前世今生般,雖有些陌生卻又那麼地熟悉。我踏著腳踏車載著Snowy在充滿日式風情的糖廠宿舍間穿梭,就像一對初嚐戀愛滋味的戀人,連空氣都變得好香甜。 離開學校,我刻意放慢腳踏車的速度,想多留住一點那時光,在後頭坐著的Snowy,變得好沉默。 車站人好多好擁擠,我緊靠在她身旁站著,Snowy不時的望了望我,掛著兩個酒渦的臉頰,依舊淺淺的笑著,我的心甜甜的、暖暖的,也只是看著她,笑著。車來了,我們約好了明年校慶再見,我望著Snowy上車離去的背影,車子很快轉過街角,消失在路的盡頭,我猜想著她會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嗎? 那天晚上我打了電話給Snowy,我不斷思索著該如何向她表白,而怯懦的我卻始終鼓不起勇氣來,臨掛電話前,Snowy忽然告訴我,她好想轉過來太陽城和我一起唸書,我又驚又喜,她該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吧?我的心雀躍不已。只不過,這裡並沒有適合她的科系,況且在不同學制的限制下,Snowy終究沒能轉到我們學校來。
幾年過去了,我們斷斷續續地維持著書信往來,也把生活的點滴彼此分享,而那藏在心中的情愫卻再也沒提起過了。 畢業後我北上新竹服預官役,原以為分發到新訓中心帶入伍生,該是份輕鬆的差事,沒想到中心的操課繁忙,義務役官兵休假日又少,忙碌的軍旅生涯,讓我再也沒機會見到Snowy。 退伍後,我在家鄉的一家工廠找到了一份生產管理的工作,上班的日子很枯燥、很無趣,我揣度著未來,將重心放在公職考試上,工作、讀書就這麼盤據了每一天、每一晚,而我也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漸漸地,和Snowy的距離也愈來愈遙遠。 翌年三月,我意外的接到Snowy的電話,幾年不見了,那聲音依舊熟悉如昨,Snowy告訴我今晚她在彰化,問我能去看她嗎? 放下電話,我愣了許久許久,太陽城初次見到Snowy那天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現。 車站旁的飯店燈火通明,約定的時間還沒到,Snowy已經在大廳的沙發等候,多年沒見了,那熟悉的身影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她來,掛著酒渦的臉頰,伴著含蓄而甜美的笑容,就像我們初次相遇時一般,比起學生時代,Snowy變得更成熟、更迷人了。 我們肩並著肩在離車站不遠的山丘上散步,夜燈籹點的的小徑帶點詩意又帶點浪漫,山腳下街區的燈火迷濛,這初春的夜晚好迷人。我們聊往事、聊近況,聊當年一起彈著吉他合唱的趣事、聊為了讓她有個座位回台南而插隊的糗事,聊著人生未來的憧憬,只是依然未碰觸那放在心底多年的話題。 下山的路上,空氣似乎凝結了,我們一句話都沒說,此刻,我好迷惘,我就要訂婚了,而Snowy卻在此時出現在我眼前,若似有緣,卻又無緣,是要讓這份情緣就此結束,還是該勇敢的面對愛情做出選擇呢?我內心不斷的掙扎。 飯店到了,Snowy依舊沉默不語,我的心跳隨著電梯門邊指示板的燈號不斷往上跳動,我嘗試著想理出個頭緒來,而思緒卻更加凌亂。電梯的鈴聲震攝我徬徨慌亂的心,樓層到了,在電梯門將要打開的剎那,Snowy終於開口問我:你應該有固定交往的對象了吧?我停頓了一會兒,答說:嗯!妳呢?她回過頭來,緩緩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彼此的心裡想著什麼,也許是對另一段情的承諾,也許是社會價值觀的桎梏,讓彼此都沒有勇氣去面對那真正屬於我們的愛情吧?Snowy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只兀自轉身離去,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盡頭,這畫面好熟悉,就像多年以前,校慶當日她離去時的場景重新播放了一次般,不同的是,當時,心好暖,而此時,我卻好惆悵。 下樓的電梯裡,我想起Snowy泛著淚光的眼眶,這解不開的迷終於有了答案,其實我和Snowy注定只能當一對無緣的戀人,雖然這麼多年以來,即使分隔二地,彼此一直掛慮著對方,但這段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愛情,句點早就劃下了,只是我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我決定要在心裡留個角落給她,把最後一次看到她時的印象,好好保存起來。回家的路上,我將車窗全部搖下,那晚,風好涼… 錯過的,就讓它錯過吧,我將這扉頁闔上,那些瑣碎而片段的回憶將繼續盤據我的心底!因為,存在內心深處的刻痕,即使風化了,痕跡依舊難以撫平、無法遺忘。也許有一天,當我佝僂而憔悴時,我仍會將這扉頁掀開,或許愛情的悸動早已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漸漸淡去,但那段青春歲月的甜蜜記憶,仍將繼續在心裡盪漾,畢竟,在我生命旅程中所留下的的刻痕,已經沒有比當年三月那一段還要刻骨銘心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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