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8/25 20:14:26瀏覽459|回應0|推薦2 | |
最後一杯咖啡
「到了嗎?」Arrow問。 「就前面,不遠了,路底那公寓。」我說。 「為什麼不就直接讓計程車開到這就好了,還要你出來帶我,走那麼遠?」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在黃昏散散步,就像以前那樣。」 Arrow苦笑,捏了一下我的手心。 「今天有人知道你來見我嗎?」我問。 「當然沒有。」 「嗯,沒什麼,只是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不會有什麼困擾的。」 「最近在忙什麼?」 「喔,這幾個月都在搞個比較特別的案子,是個中部著名的禪寺要弄個禪修、養生兼渡假的會館,一樣賣會員證,滿好玩的。」Arrow笑著說。 「這種佛門淨地做這種會員制不會像斂財嗎?」 「嘿,你不知道,還沒開始賣,就一堆禪寺的善男信女想報名了,在台中辦了一次慈善義賣時又一堆多金閒閒沒事的老闆們向我們討入會表了!只要打著慈善、打著愛心,在台灣什麼都賣得掉。我看須要再成立一個新的團隊了,為了這個案子……」 「早上接電話的是你新女友嗎?」 「什麼?那是我公司的伙伴啦!一個新的業務。」Arrow急著辯解。 「喔,八點半就到公司了呀,以前不是十點半嗎?」 「是呀,最近有點忙,我都要他們業務早點到開會……」 「沒事,隨口問問,是不是也沒關係,不須要騙我。」我說。 Arrow走過來摟住我,我掙脫開﹕「不要,這裡會有認識的人。」 「其實原本約在H飯店也好呀。」Arrow轉移了話題說:「如果沒記錯,我們第一次就在那裡……」 「到了」我打開公寓的門:「五樓、抱歉,沒有電梯,樓梯間有點暗小心別踩空了。」 我打開門讓Arrow先進去,再將兩人脫下來的鞋子擺好,扭開客廳的燈。 Arrow環顧四周,好奇地到處走動,不時地拿起物品瞧著;我倒了兩杯水,拉他在沙發坐下。 「嗯,覺得如何?」 「妳是指?」 「這房子。」 「呃、不錯!雖然屋齡老了點,但室內空間滿寬敞的,擺設家具也有點品味,感覺是有花過很多心思布置,像這張現代風格的不繡鋼皮沙發我就滿喜歡的。」 「嗯,聽我男朋友說,這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義大利設計師的作品,台灣仿的,九萬多,但聽說真品要六十幾萬。」我說。 「……不錯不錯!」Arrow喝了一大口水說:「Fiona……嗯,我本來以為你會找個有錢的新男友,呃……不是說他沒錢,或者你勢利,我當然不會有這個意思;是說至少要配得上妳的身份,讓妳生活有些保障、妳懂的。」 「我懂,但聽起來只有諷刺;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無業女子,還有什麼能夠神氣的?」 「喔,我是說最少要配得上你的家世,不然的話就是男生帥得驚為天人呀……」Arrow說,眼光看著像框裡禿頭略顯福態的男主人。 「Tim真心愛我、照顧我,這樣還不夠嗎?」 Arrow靠過來,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小菲菲,生氣嘍!我又不是故意這麼說,我當然希望妳好呀!那麼久沒見了,這幾天忽然收到妳的電話我真的很詫異,其實我真的很高興你有個好對象,可以照顧你。 這段時間我真的很難過……很愧疚,沒有辦法給妳應得的。」 Arrow輕輕地在我嘴唇一啄,我則用力地抱著他的頭、激烈地舌吻著,我一直喜歡他的唇,厚厚的,很性感。 「我去沖咖啡。」我說:「你想喝什麼?」 「Espresso,方便嗎?」 「我在這放了一組齊全的咖啡器具,沒什麼不方便的。」 「喔,這樣,妳平常都住這了嗎?」 「沒,大都周休才來;他周休的時候,我沒事,沒什麼周休不周休。」 「現在不去妳爸爸的貿易公司幫忙嗎?」Arrow問,拿起一個擺在書櫃上的琉璃盒端詳著。 「偶爾去買買便當打打字,小妹做什麼我做什麼。」 「真的假的!妳爸爸不會太糟蹋妳了嗎?沒弄個什麼像妳以前做的、採購之類的工作給妳嗎?」 「那人家做了十多年的老員工怎麼辦,要人家走路嗎?」我打開電動磨豆機,發出的聲音似乎混合了咖啡豆的掙扎悲鳴。 「你爸爸不會,換作是我就會毫不考慮叫他回去吃自己;自己的女兒呀!理所當然嘛!」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打好的咖啡粉到入機器中。 「嘿,妳覺得這個盒子像什麼?我覺得像個骨灰罈呢!高貴的骨灰罈。哈!住在裡面一定涼爽又舒適。」Arrow說,將琉璃盒轉來轉去。 「我也覺得有點像,但沒跟Tim說過。那個可是他很寶貝的東西,一個長輩送他的四十歲生日禮物,他不會喜歡我拿這個開玩笑的。」 「什麼樣子不好做,要弄成這樣。」 「這造型可是有歷史淵源的。」我將兩杯咖啡擺在桌上,Arrow喝了一口,咋咋嘴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說:「哇!這才是真正的專業水準呀!好棒、好懷念,過去的感覺都回來了!」 小小的一杯義大利濃縮咖啡,Arrow三口就喝完了。他是我所有認識的這年紀男人中少有的不喝酒卻迷戀咖啡的。 將杯子擱著,他摟著我說:「其實,當我從別人口中知道妳將咖啡館結束,我真的很難過,覺得……甚至覺得比失去妳還難過,因為我知道,妳要放棄咖啡館,就像魚要與水徹底決裂一樣的痛苦。 我很想跟妳聯絡,至少,安慰妳一下,看有什麼我能夠幫到忙的,但妳知道,那段時間真的不太方便……」 「我知道,但我須要的只是一個人的沉靜,你做的對,沒有在那時出現,見到你或許只會讓我更痛苦,更想丟棄身邊的一切來虐待自己!」我喝下半杯苦澀濃稠的咖啡,緩緩地說。 「抱歉……我只希望你真的已經走出來了。」 「我沒問題。你現在與你太太還好吧?」 「還好……一天說不到五句話,要壞下去也很難。」 「還是那麼冷漠?」 「我們的婚姻早在步出禮堂的那一刻就結束了,這幾年來她過她的我過我的,互不干涉,等孩子大一點……」 「沒再交女朋友氣她了吧?或是說沒再被抓到?」 「啊……妳這麼說就分明就是……唉!那時後發生的事情我知道妳很難釋懷,我解釋再多說詞再多也沒有理由讓妳信服。 我能說的就是,那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不想讓妳更受傷而不得不做的,或許有很多的誤解。 因為我愛妳,不願意再傷害妳。」 「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要什麼解釋或是說法,只是希望再看看你,讓你陪陪。 一個孤獨太久的女人,須要一個懂她的聲音、熟悉她的肩膀。」我說。 「那,我懂妳嗎?」Arrow微笑地說,他那燦爛迷人的微笑是他虜獲眾多女人的重要武器。 「曾經懂的。」我說。 「哦,現在不懂?」 「人心會變,尤其是女人。」我回到廚房旁的小吧台再倒了兩小杯Espresso。 「我會離開台灣一陣子。」 「離開台灣?去那?」 「上海。」 「上海?怎麼會突然想離開台灣,沒聽你說過。 Fiona……發生什麼事了嗎?希望妳不是在逃避什麼。」Arrow靠過來,滿臉憂心,握著我的手,撫摸著。 一直覺得,在所有人際關係的上,Arrow都是用著精準又帶著一點誇張的演技處理著,我想,如果他當初依著年輕時的夢想去當了演員,應該會很有成就的。 「不是突然,計劃很久了。這段時間裡我很平靜,心裡沉殿了許多東西,曾經茫然的問題雖然沒有答案但是知道去那裡尋找。 有幾個好朋友在上海,自己工作的跟老公去的,我想去那住上一陣子,這幾年人生被一些挫折弄得千瘡百孔、去那,找一些東西填滿。」 「那,什麼時候去?」 「下個月初。」 「那麼快?」 「嗯,手邊還有一些事,一辦妥就走。」 「什麼時後回來?」 「我自己也不知道,回來會告訴你。」 Arrow將手指插入我的髮絲中撫弄。「你的短髮很迷人,成熟世故,還帶著一點冷豔。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妳的長髮,剪多久了?」 「我們多久沒見面就剪多久了。」 Arrow微笑著,啄了一下我的唇,他當然知道女人只有在非常重的情傷之下才會剪去自己最珍視的頭髮。 「上海……不錯,我也想過,有個朋友跟人家集資開了一個專營外商的俱樂部,曾經找過我,可是我的Team在這裡,不好離開……但是我一直有計劃,可能過個一年半載吧…… 妳得好好走走,仔細看看,妳不是一直想寫作嗎?住在個有歷史,有文化的都市,說不定能寫出什麼傑作喔。我一直認為妳有寫作的天份,因為妳心中有許多美好的東西,而且妳有想像力、將真實與虛幻堆砌在一起的想像力。 會找個生意來做嗎?畢竟是上海這樣的城市。」Arrow轉移了話題。 「會寫點東西,如果我能夠放下一些心理糾結的念頭,或許能夠在那裡寫出一點東西。 做生意大概不可能,頂多希望再弄個像以前一樣的小咖啡館。自從上次那汽車旅館的投資案後,我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並不是做生意的料,別去勉強。」 Arrow皺著眉頭,沉默不語;許久,他攬著我的肩說:「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對妳的打擊很大,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辦法再重來,但是,我希望妳不要因此對自己下定論,或悲觀地決定關於未來的什麼事。 聽到妳這麼想我會心痛,要怪,就怪這個案子的原始發起人,楊老大、傳傳與我,是我們自己視人不明,警覺性不夠,給人一直蒙在鼓裡,被人用精密的手法給騙了,還拖了後來加入的你們下水…… 大家都是受害者,但是我們三個不能推拖監督的職責,唉,這楊老大呀!在最後那段時間裡……唉,算了,現在數落他也於事無補了。上次開庭妳有去嗎?」 「沒有,對那件事,我現就當它沒發生過,什麼也不在乎,況且,那種官司小學生都知道打不贏,我不想再管。」 Arrow喝著咖啡,沉默著,想找出什麼話來安慰我,讓我對那完全出自於愛他而做的投資結果慘賠四百萬的痛苦。我撫摸著他的臉頰說:「傻子,我不是說過不怪你!我什麼時候責怪過你?投資本來就有風險,我們家四代生意人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大家都做過無數次的研究,開會,每一個決定都不是草草了事,只是別人玩陰的,我們玩不過他們,輸了。 在出現危機的時候你為大家沒日沒夜的奔波,做的大家都看得到,不像楊仔意氣用事的態度和傳傳的自欺欺人。 而且,你還不是想讓我做點像樣的事業,賺點錢,好讓我在我那個唯利是圖的家族裡抬得起頭來。」 「很抱歉幫了倒忙。」Arrow說。 我搖搖頭,抱著他。 「我好想你……」 趴在Arrow的身上,他吻著、雙手在我身上遊走,將襯衫的釦子解開。特地為他準備的深紫色緞面馬甲露了出來,將本來就不小的乳房挺得高高的。 「喔,這是……好美呀!」Arrow驚呼,慢慢地、小心地觸摸著:「天吶!這簡直就是藝術品……看這個質料!」 「如果內衣有博物館,這件上過『維多利亞的秘密』大秀的馬甲應該可以被收入館藏了。」我說:「知道你喜歡馬甲,上次在美國找了好久才買到的,第一次穿,只穿給你看,喜歡嗎?」 「太美了,我說不出話來了……妳好美!」Arrow吻著我的乳房,輕輕地,仔細地游移著舌尖,而後將乳房捧出,吸吮著乳頭,我閉起眼睛讓一絲絲小浪花般的快感拍打著,突然有種交感錯亂……似乎我的孩子在吸著我的乳房,用我的奶水餵飽自己。 我曾經懷過三個孩子,第一個在大學畢業那年,在男朋友當兵前沒有明天般地瘋狂玩樂的那段時間懷的,上婦產科流掉了,還做了個小月子。第二個是當教授的男朋友,雖然穩定交往了滿久,但彼此個性與生活態度差距太大,不願規劃共同的未來,就自己去醫院拿掉了。 一年多前懷了Arrow的孩子,其實想生,好想與他的生命有個美好又真實的交集,諷刺的是此生唯一想與之生養的男人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一個女人的老公與一群女人的情夫。但我已不是活在城堡裡的小公主,是個四十歲的新科中年女人了。去流掉,哭了三天。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