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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3 20:22:53瀏覽3106|回應3|推薦15 | |
峇里島的蘑菇
那段時間裡,我與瑪斯出國兩次,第一次是日本迪士尼,後來一次是去峇里島,大概在爆炸案發生一個月後。 為什麼選那個時間去?當然有相當程度是揀便宜。峇里島的觀光業幾乎停止,五星飯店費用只要平常的三成不到。 雖然在剛剛才橫屍遍野的地方旅行真的滿沒有渡假感覺的,但,那又如何,我們的旅行說穿了只是墮落的瘋狂之旅。
三更半夜,瑪斯的電話把我吵醒。 「我們去峇里島玩幾天。」瑪斯說。 「那時?」 「馬上。」 「幹麻、那麼突然說走就走!你不找李董去嗎?」 「她老婆回台灣了。」 「那個開馬桶工廠的老帥哥呢?」 「你問那麼多是怎樣?要不要?」聽得出來她極不耐煩。 「嗯……我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最近接到一個大案子大家忙得很要抽身很難…… 為什麼忽然想去峇里島?」 「原因不明。」 「說吧,我都要跟你去了。」 「剛才我在上網。」電話那端傳來酒瓶軟木塞拔開的聲音,過了很久才聽到瑪斯緩緩地繼續說:「看到很多照片。嗯,照片……就是爆炸案的照片。有人被撕裂成好幾塊,有人卻好好地躺著,甚至相擁著,好像只是喝醉了。」 「然後?」 「然後我竟然興奮了,你知道的,想要的要命……用按摩棒玩了一下就出來了……但是之後我很焦慮,覺得好想好想去那裡。去查了一下,呵……現在飯店旅費什麼的都超便宜,就決定了。」瑪斯啜飲了一口酒後說:「呵呵……我很Sick吧!」 「沒錯,你真的變態。比瘋子還Sick!」 「哼!真要瘋了,就好了。人真的瘋了就不會再被任何事情傷害。 明天快點準備一下要帶的東西,機票我訂。還有,這次我要找那個華僑。」
不到四十八小時,我們就在飛機上了。臨行前又撥了電話給華僑,確認我們不會敗興而歸。 華僑其實是一個中印混血的地陪,也兼做藥頭。因為會說國台語,人也不賴,口耳相傳,只要去峇里島進行墮落之旅的台灣人都會找他拿貨。 因為宿醉的關係,一上了飛機瑪斯就昏睡過去。我看著她的臉,比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明顯老了一些。一股細細的鼻血流了下來,彎延在她蒼白的臉上,我敢緊拿面紙擦掉。吸食海洛因的症狀。突然,我覺得難過起來。
瑪斯在十三、四年前出了第一張唱片,漂亮的臉蛋與細膩高亢的嗓音沒有多久就讓她成為青少年的偶像,主打歌高懸排行榜之首。那時她可紅了,連我都買過她的兩張唱片。但五個年頭,六張唱片後,她就與一個大她二十歲、有錢的名醫結婚去了,留下一群錯愕又失望、甚至憤怒的歌迷。 婚姻只維持了兩年就結束了,接下來的幾年媒體不時有她的消息,但是她的名字後面大多接著「不倫戀」、「踢爆玉女假面」、「倒貼有錢富翁」等等的字眼。她的對像大多是有錢的中老年男人,在一起沒多久就分開。媒體總是補風捉影地說她這裡那裡撈了多少。那些多金老男人也樂得花些錢「租」一個不鬧不黏的高檔性玩具,膩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直到這兩年媒體上才沒有她的消息,或許她已經被大部份的人遺忘,沒了光芒,過了賞味期限的藝人。 我與朋友經營一個廣告公司,雖然可以很勉強地躋身那個所謂的「時尚界」,但與他們那個程層次跟夲不能相比。第一次在派對見到她,心裡還有些悸動,在感情上至少還是過去的夢中情人;幾年後又在朋友的生日派對上遇到她,這時我已稍有成就,有張「總」字開頭的名片,我大膽與她攀談,留下連絡方式。 她有一個小酒吧,我為它重新設計形象,做廣告,生意變好了,我也很自然地進入她的閨房,成了依她不同須要與不同時間等候差遣的男眾之一。
到了飯店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華僑,我們約在一個骯髒、只有當地人會去的小酒吧見面。黑瘦的華僑阿金將一小包用衛生紙包起來的東西遞我們。裡面有用公克瓶裝的海洛因、大麻、幾顆E與兩袋K粉。(E:搖頭丸;K:K他命。) 對於這些藥品我有自己的原則,平常不用,只在一段辛苦工作後用來慰勞自己、放鬆情緒;有成癮性的不碰,像瑪斯的海洛因就是。 「No!沒有Mushroom,上面剛好沒貨,來不及調,Sorry。」 「Shit,沒有蘑菇還搞什麼?來峇里島就是為了這個!」 「別生氣嘛!這次的上面給的貨很純!Very good!包你滿意,峇里島又不是只有Mushroom。對不對,美麗的小姐,嘻嘻!」 「沒關係,麻煩你了,金先生我們走了,謝謝。」瑪斯冷冷地說,站起來要走人。 「喔,小姐等等,我覺得你很像一個歌星耶,我看過一張海報……」阿金急忙說。 「我知道,我跟她很像,常有人這樣說。」瑪斯露出一個複雜的微笑,帶上她的粗框PRADA太陽眼鏡。 「晚上去Pub玩,像DAXT 7、US GO,偶爾會有人賣Mushroom。好啦,祝你們身體健康。」
「Magic Mushroom」神奇蘑菇,是一種迷幻性菇菌類,服用後會產生強烈的幻覺,有極高度的迷茫感,如同置身於一個一切為你而生的世界,很輕易地讓現實世界立即消失而踏上瘋狂迷人的奇異之旅。Magic Mushroom看起來與聞起來都與一般的食用菇類相似,通常是將蘑菇放在果汁機裡與水果或果打碎一起喝,也有人泡在茶裡喝,聽說也有人拿來入菜來吃。我台灣用過幾次,感覺如同涅盤後神遊太虛,直奔天堂,是其他軟性毒品不能達到的。就我知道,峇里島出產最強效、優質的蘑菇,來這怎能不嚐嚐。台灣買得到的只有乾燥過的蘑菇乾,效力大減。
晚餐後沒多久我們就迫不及待將藥拿出來用,我吞了兩顆E,拉了幾條K,瑪斯則充滿幸福地吸著海洛因的白煙。沒多久我們輪流到浴室去將晚餐的高檔生猛海鮮全部吐進馬桶裡。 吐過之後,慢慢的感覺就上來了,峇里島的藥還真如華僑說的,既猛又純,我們癱倒在地毯上,擁抱、親吻,似乎彼此的細胞都熨貼在一起了,我的大腦被巨大的力量撐了開來,大得廣闊無垠,世上一切事物放進來都嫌太小……
醒來已經快中午,瑪斯胃痛不停乾嘔,冷汗溼透了她滑順的長髮,倒在地上捲成一團抽慉。 「回台灣,戒掉那個東西好不好,趁還沒有玩太大,我幫妳。別再這樣玩了,那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幫她擦著鼻血一邊說。 「真是好笑輪到你來拯救我了,你不是一樣嗎?你就很清高!你沒有High到忘了自己叫什麼!你吃的是什麼?普拿疼嗎?」 「那不一樣,瑪斯,別對我生氣,你知道不一樣的。我想幫妳。」 「呵呵……是不一樣啊,是不一樣……你沒有種去試探活著的深度,你更沒有膽子去面對真正的自己!你能體會我的須要?我的感受嗎?」瑪斯大聲說著,掙脫我的手。 「我可以的,妳受過的傷我真的懂……」 「我沒受傷!我要只是我想要!就那麼簡單。別拿這種事煩我!」 「瑪斯,我只是想……不要你再受傷,這幾年來你好像與自己有仇,傷害自己……我想我真的喜歡妳!」 「你只是他媽的藥後憂鬱罷了!」
晚上我們去DAXT 7,因為爆炸案的關係,這種專做外國觀光客生意的店冷清得可以,只有幾個頭髮金的發白的北歐客隨意地扭轉著巨大的屁股與脾酒肚,有個臉上有個窟窿的阿飛過來賣東西,但是說到蘑菇也是兩手一攤,我們要了兩支大麻,抽完就走人。 回到飯店瑪姬就睡了,而我因為大麻的關係,精神亢奮,看看時間還早就自己出去走走,打算找個妓女好好幹一場。 坐在白色的TAXI上看著街頭,所有的燈光都成了霓虹的火龍流竄著,在空中飛舞交媾,司機放著歌聲黏膩沾糊的當地歌曲,我似乎看到有人往我的耳朵裡灌麥芽糖。 我在飯店的便條紙上畫了個香菇,對著司機問「Magic Mushroom?」,年紀不小的白髮老先生點點頭,把車往市郊開去,沿路的房舍越來越少夜色也越發黑暗。我開始清醒起來,緊張透了。一個住五星飯店的旅人半夜坐上不明的計程車在信仰回教 ( 但峇里島為印度教 ) 的土地到處找毒品,不禁冷汗直冒胃都糾成一顆球了。 「Go back ! back to hotel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受不了了我就大喊,這時,車驟然停止。 老司機下車去敲一個前面有大片菜園的瓦屋的門,一會燈亮了,老司機示意要我進去。 一個粗壯黑矮的莊稼郎從一個生繡的鐵盒裡拿出一把蘑菇包在白紙裡遞給我,我只覺得被戲弄了。那蘑菇像現摘的那樣新鮮,黃黃綠綠的與我所看過吃過與網路上搜尋出的所有神奇蘑菇都不一樣,聞起來一股詭異的腥味。 但我能如何呢?如果不買,我說不定就成為菜園的肥料了,反正最近死了那麼多外國人,再多一個也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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