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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他刷卡付帳，沒換衣服，直接從MOTEL到銀行上班，臉上
洋溢著幸福，同事都用狐疑的眼光看他，但他根本不在意，因為滿腦
子仍在回味昨晚的軟玉溫香。

他趁午休空檔，打電話問候小夏，但關機，不免失望，開始胡思亂想
，自嘆和她的一夜情，是南柯一夢，她不過是個長得漂亮的援交女郎
，隨便撥電話找個凱子削錢，「別癩哈蟆肖想天鵝肉了，你又何必認
真呢？」

整個下午他都心不在焉，上廁所時又撥了兩三通電話給小夏，依然關
機。

往後幾天，他精神恍惚，終日魂不守舍，期待小夏來電，但不管他撥
幾通，電話不通就是不通。正當絕望之際，手機又突然響起，同樣先
響了一聲就斷掉。小楊像被電到一樣，立刻回撥。

「人家好想你喔！」小夏撒嬌地說，小楊毫無招架之力，沒說幾句話
，就又和她約在慾望MOTEL見面。這次他有備而來，走進屈臣氏，扭
扭捏捏、欲語還休地買了生平第一盒保險套，和一盒打折的養氣人參
雞精，見她前匆忙吞了一瓶。

在小夏的引導下，他第二次的表現就好多了，徹底沉浸在性愛的歡愉
，換了不同的姿勢，一夜連續三次。由於已預先提款，這次他給了小
夏一萬元。沒自信的他，總覺得小夏不可能看上他這種人，給她錢，
會讓他自在點。她也沒說什麼，大大方方收下錢。

從此以後，每隔一兩個禮拜，小夏都會主動聯絡他，一見面就上床，
事後給錢。就外人眼光來看，這和嫖妓沒兩樣，但就床上的表現來看
，他卻又慢慢覺得，小夏不可能對他一點都沒感覺。

認識久了，小夏一點一點透露自己的身世。她父母從小離婚，母親為
了撫養她，年輕的時候在林森北路的酒店上班，小夏上學前，廿四小
時給保母照顧，休假時母親才領回，但對女兒愛理不理，擺明嫌她是
拖油瓶；上了國小後，母親更讓她自生自滅，每天給她一兩百元，要
她放學回家後自己到外面找東西吃、然後乖乖待在家作功課、看電視
，等到凌晨媽媽才渾身酒氣回家。

出身這樣的家庭，不用想也知道，小夏功課不怎樣，公立高中沒考上
，就隨便讀一間私立高職夜間部，然後搬出來自己住，白天到泡沫紅
茶店、超商打工。

高二那年，她愛上了一個長得很帥的學長，雖然明知他仍有別的女朋
友，還是甘願和他在一起，甚至還把自己賺的錢供他花用，沒想到有
天她發現懷孕了，問他該怎麼辦，他突然變得很懦弱，把責任推得一
乾二淨，避不見面。

小夏的老媽知情後很火，拉著小夏到男方家中大吵了一頓，要了一筆
遮羞費，然後帶著女兒墮胎。小夏的一生就這麼毀了，不滿十八歲就
墮胎固然對她傷害很大，但更讓她傷心的，是看到男友事後那種畏首
畏尾、視她如蛇蠍的表情，讓她徹底看破了愛情與男人。

她從此輟學，為了養活自己換過很多工作，從檳榔西施、SHOW GIRL
到夜店女侍都當過，由於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她身邊從不缺男人，
但大多只想和她上床，她卻渴求結婚生子，和男友共組一個美滿的家
庭，卻總是所遇非人。

一年多前，她經朋友介紹，投入簡訊交友的色情行列，每天的工作就
是隨機發簡訊或打手機誘惑陌生男人，騙對方上床，然後要錢，等沒
利用價值就甩掉走人。有時一個月可以賺到一二十萬元。

像小楊這種古意、三十好幾還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最容易上當，才打
了兩通電話就上勾，變成她的金主之一。

不過，和別的「客戶」不同的是，小楊看似木訥，卻很體貼，每次寒
流來襲，都會發簡訊通知她要添衣保暖；發現她講電話鼻音重，知道
她感冒了，就趕緊買斯斯、喉糖給她吃，還硬拖著她去吃薑母鴨補元
氣。尤其知道她的身世後，對她更是呵護倍至，像她爸爸一樣。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小夏。她看過太多所謂的帥哥，都是自戀狂，根
本不懂得怎麼關心女性，反倒是其貌不揚的老實男人，才更體貼。若
他們是在正常的情況下相遇，她或許會考慮和他交往，共組家庭，過
一個簡單、穩定的生活。但矛盾的是，潛意識她連這種貌似忠厚的男
人也不相信，覺得他同樣只是貪戀她的肉體，不是真心愛她。

但天不從人願。她和小楊認識兩三個月後，母親被診斷得了第三期乳
癌，向女兒求援，小夏再怎麼討厭母親，也無法置之不理，畢竟母女
總是相依為命了十幾年。

為了在短時間內籌上百萬元的醫藥費，她應徵報紙「工作輕鬆、月入
數十萬」的分類廣告，加入「仙人跳」集團，第一個受害者，就是小
楊，她當然有過一番天人交戰，但就她認識的幾個男人當中，就屬膽
小的小楊最好騙，應該很容易得手。

案發當天，她同樣約他在慾望MOTEL見面，兩人先到按摩浴缸洗鴛鴦
浴，她知道這是兩人最後一次纏綿，且以後他會恨死她，當天對他特
別溫柔，把他服侍得欲仙欲死。

洗完澡回到床上，兩人又交纏在一起，然後兩個持開山刀的惡漢闖進
房內，對著裸體的小楊連拍好幾張裸照，把他錢包內的一萬多塊現金
及證件拿走，限他三天內用五十萬元贖回，否則要把他的裸照在網路
及銀行公布。

小楊被嚇得說不出話，用傷心、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一旁已穿上衣服
的小夏，不敢相信，外貌這麼清純的她，會幹出這種社會新聞常見的
下流勾當。小夏掩飾內心的愧疚，從頭到尾不發一語，也不敢正視小
楊。

為了保住工作，小楊把原本打算買房子用的定存解約，依仙人跳集團
的指示交款，沒想到對方獅子大開口，要他再交五十萬，等於把他工
作十幾年存的錢全部壓榨光了，他不得已只好報警。

警方很快就逮捕到小夏和另兩個歹徒，問了筆錄，移送到地檢署。開
檢察庭時，小夏承認自己是為了錢才加入仙人跳集團恐嚇取財。

沒想到身為被害者的小楊，卻反而替她求情。「報告檢察官，我是以
結婚為前提，和她認真交往的。」聲音抖得很厲害的他說：「請給她
一次機會，我相信她是被另兩個男的帶壞的。她身世很可憐，父母離
婚，高中又被騙墮胎，如今相依為命的媽媽又得癌症，她無路可走，
才會想不開──我不想告她了，錢我也不想要了！」

女檢察官當場愣住，沒想到眼前這個被騙的傻瓜，竟如此當真、如此
深情，好像在演瓊瑤連續劇。但還是不忘提醒小楊：「恐嚇取財可是
公訴罪，不是你說要結案就可結的，你若真的愛她，就等她關出來後
再說吧！」

這時，在被告座上的小夏，突然放聲大哭，淚如雨下，讓眾人嚇了一
大跳。「檢察官，他是個好人，我很爛，我對不起他，快把我抓去關
吧！」

小夏流的不只是懺悔的淚，淚中更帶著一絲絲，她從不敢奢望的愛。
活了廿三年，直到這時，她才感受到願為一個人犧牲奉獻、不計前嫌
的真愛。

銀行員幫她求情，卻也同時求到她的愛情。

當下，她已瘋狂愛上眼前這個木訥、平凡、懦弱卻無比善良的銀行員。

這才是她真正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