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形的聖多里尼島,臨愛琴海的一邊,是縱貫全島的峭壁。
船迎著夕照,在深藍的海面搖著白浪的長尾巴,緩緩駛近峭壁下的新
港時,只見從南到北,峭壁頂端像積了厚厚一層雪,染了夕陽的金黃
。再靠近一點,才發現峭壁的雪白,是因為蓋了密集的石屋,蔚成一
幅人間奇景。
搭上旅館老闆的箱型車,我們沿著陡峭的山路曲折而行,夕陽時隱時
現,顏色瞬息萬變,一下子從金黃轉桃紫,再轉成酒紅,整片海天醞
釀成悲壯的彩霞。同行一對澳洲老夫婦,和我們,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漫長的人生旅途,有幾人能像我們在聖多里尼的日子?無所事事,
一連看了五天的夕陽,而且一天比一天漂亮?
總是這樣。快接近傍晚,若你剛好在聖多里尼,會發現,遊客步調特
別快,不管是走路、騎車、開車或騎驢,大家都在趕路,快速聚集到
山崖的最高點,或面海的咖啡館。然後,突然停止,靜靜看著夕陽沉
入愛琴海,把山和海和雪白的滿城屋宇,幻化成一幅十足的印象畫。
連躺在圍牆上的虎紋貓,都被夕陽叫醒,專心望著這團顏色火熱、卻
遙遠冰冷的異形。一隻藝品店養的大麥汀,更是緊盯著夕陽不放,直
挺的身軀,被夕陽映成一座守護神般的雕像。
聖多里尼的夕陽,彷彿有自己的生命,從耀眼的壯年,到成熟的中年
,最後步入無奈的老年。在短短幾分鐘之內,我們用眼睛,用由淺而
深,變幻多端的彩霞,見證夕陽短暫卻璀璨的一生。
在張大嘴巴,面對無以名狀的夕陽美景,人的一生,這時顯得太過無
色而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