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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17 22:15:39瀏覽2189|回應1|推薦19 | |
雨的樹.水的樹.含羞的樹 看過文人畫家畫的文人畫,乾硬的陸地佔有畫紙的五分之二,上面長一棵挺拔的樹,其餘五分之三的畫紙則是汪汪一片水藍,飄著一隻疲累的木船。 那木船疲累的說:好想恢復為一棵樹,只要站著,陽光會來照臨,雨水會來滋潤,禽鳥會來吱吱喳喳,說一些天涯的八卦,藍天則是什麼也不說,深情的眼深深凝注著看,彷彿全心的愛悄悄透露。--只要站著,那就是生命的全部,生命的完成。 那樹卻以欣羨的眼光望著船:好想成為一條船喔!五湖、四海,總有遊不完的逍遙遊,微風、海鳥,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島嶼、海灣,總有賞不完的風情畫。想轉彎的時候可以小小一轉,想波動的時候可以逐浪隨波,想怎麼動就怎麼動。--能動,才是生命啊! 樹是對的,還是船呢? 作為靜靜一旁觀賞畫境的人,不免陷入沉思。 這種沉思,是我面對擬人化的植物時,常常不自覺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的。小的時候喜歡蹲在含羞草旁邊,輕輕拂觸她的葉片,看她迅速斂容的一副嬌羞模樣,就像自己怯於面見生人的那份窘態,我常想:她在害什麼羞呢?我在擔什麼 心呢?我所害怕的也是她所擔憂的嗎? 長大以後在淡水河邊,看著水筆仔,一樣發呆,她們是將孩子養成為小小的成嬰,才將他們輕輕放入海水、淡水交會的地方,任其生長。她們不像其他的樹以花、以果、以種子,隨風、隨水、隨人去漂撒,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母性呢? 有一次去高雄中山大學拜訪詩人余光中,趁他還在午休,我先在校園閒逛,遇到兩棵樹,樹圍需要兩三人牽手才能合抱,樹皮黯黑、龜裂,好像老農夫的腳踝,頭狀花序在枝端腋出,花絲細長,粉紅色彩展放為球狀的粉撲。整棵樹就像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襟上插著一朵又一朵的紅花,他在慶賀著什麼呢?那種喜孜孜的樣子,那種喜洋洋的神氣,讓我呆望著!同行的朋友說:這是雨豆樹,含羞草科。我又愣住了:這麼大的樹跟含羞草一樣是含羞草科? 朋友也愣住了:老男人不可以有羞怯的時候嗎? 這時,我真的羞怯了起來! 含羞草,草本植物,高約 含羞草,葉片被輕觸時,葉枕會放出水分而使葉片下垂;雨豆樹,快下雨時,因為水分充足葉托會有輕折的現象,仿若葉片閉合。 含羞草,往往躲在綠蔭裡;雨豆樹,形成大樹蔭讓人乘涼。 她與他,有著這樣的不同,卻一樣開著粉撲狀的的頭狀花序,一樣有著羞怯的本質。這不像六十年來我仍怯於啟齒,不敢上台說一些場面話嗎? 原來,我也是含羞草科的植物,水來,我就順服,如雨豆的葉子。 ----原載[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2006/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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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