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在意我陌生的說話語氣。

「嘿！我們好久不見了！」

她卻沒有回答。帶著些許埋怨的眼光看著我。

我知道為什麼她會擺著臭臉，連對我說句話也不願意。

今天是高中職放榜，她沒有如願的考上想念的學校，而且上了私立學校。於是她眼淚配早餐的哭了一整個早上。這不是沒理由的，她當初為了自已的信念重考，如今卻仍是以失敗收場，當然很沮喪。我其實很想告訴她：「別難過，這不是盡頭，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很後悔在她填志願時告訴她：「寧為牛後，不為雞首。」或許，這多少對她也會有些影響吧！就算有鶴立雞群的能耐也是會很孤獨。而她到一個新環境之後，要很拼命，比誰都拼命才行！這是為了擺脫她的命運。我告訴她的，就跟我以前一樣。不讀書，就被父親逼著去做工，生活難。

她仍然很沈默，只有細細長長的淚水不斷地滑落。

我很想跟她道歉，因為我現在身處的環境，使我不得不先暫時放下賺錢的身分，為更長遠的未來著想，為了超越父親的期待與被週遭的人克紹箕裘看待的無力感。只能盡可能地在零碎而有限的時間裡多吸收一些知識。

於是，年紀小小的她，代替了我的位置，在這個暑假接下這個很難扛穩的擔子。即便女孩子做的活不算粗，也沒少給她吃苦。

今天仔細看了看她，才發現，她已經長好大了。她再也不是那個以前被我寵著、欺負著、鬧著的小女生。她已經要升高中了。幾乎快跟我一樣高了。

雖然，父親說她週遭的「壞」孩子跟她是物以類聚，所以她成績才會差，品性也不好。可我只覺得她有一群惺惺相惜的朋友。那些街坊鄰居所稱的「壞」小孩，其實是可憐的小孩，各個家庭都有問題，基本上都破碎。那又叫我怎麼忍心去替父親責怪她呢？只是憂心她不夠細心，傻大姐的個性，容易被別人牽著走。

比如她那要好的朋友，在國一時，請她抽一口煙，喝一口啤酒，她推說不要。朋友卻說要跟她絕交，她只覺得抽一下、喝一口應該沒什麼關係。結果這事卻愈鬧愈大。老師知道之後氣的馬上聯絡父親。父親險些把她打殘了，還去看了醫生吃止痛藥。當時，我沒救她。回想起來，卻覺得心疼。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啊！

還記得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最好的朋友是育幼院的。我覺得他比我還了解我自已，於是成為了好朋友。有一天晚上，因為一句話，他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不曉得哪裡弄來了一桶汽油，在夜晚的時候，他燒了鄰居的車。後來他被送去感化院，聽說他在裡面跟人相處不好，被修理的很慘。後來又陸續進感化院幾次。國中時期，我曾去探望過他。我們確是一見如故，天花亂墜的講著分開之後發生的大小事。揆違兩年，我才曉得，原來當初他會去燒車子的原因，是那鄰居長輩罵他是「沒人要的小孩，爸爸也是敗類，被抓去關就算了，媽媽還吸毒。」這雖是事實，但他怎麼聽，怎麼心底不爽，又有一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但他個性比較壓抑，於是他轉而向那個長輩的車子發洩。(寫到這裡，所以說…家庭主婦歐巴桑不要以為自已好命在家，就可以沒口德，會有報應的。)

這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我那最好的朋友雖沒升學，當麵包店的學徒去了，生活也算穩當，當兵也沒出什麼亂子，還交了女朋友。總算一切歸於平凡。平凡是福。

真擔心妹妹上了私立高中之後，心緒會不穩定，看不清生活「好」的一面。總不好要自已造成一些錯誤，然後踢到鐵板，才曉得改過吧！

那些反社會行為的種種，現在社會局做的比以前多，社會上也有許多公益團體。我真怕自已的話不夠份量，或者沒有說服力，無法讓她覺得溫暖。又擔心她不會願意跟陌生人講心事，即便她不吐不快。很希望能找社工幫忙，但又擔心她會覺得我把她看扁。家庭暴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甚至在我經歷的時候，還沒聽說這個詞出現。只盼一些記憶的痕跡，不要留在她心底的好。

要不然，我再怎麼抽空陪她說話，也不能改變她將來為步上錯誤所埋藏的潛意識。

偶爾在我和她說話當中，時不時提到要是我不當長兄，有個兄姊有多好？這樣我可以省去一些蠢蠢的跌撞。當然，她不太能感受。因為我是這麼希望能將我所遭遇的事情，都塞到她的腦子裡，讓她消化吸收。但是我不行，這仍是急不得的，必須慢慢來。我又是男生，到底男女有別。

究竟，我該怎麼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