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能做的就是禱告,不僅祈禱我的平安,更希望不要傷到無辜的路人。我的車在冰上瘋狂滑行,而我嚇得高聲尖叫……
圖/達姆 |
我告訴別人我住在密西根,大夥開始七嘴八舌談及他們對此地的認識。我卻往往是最迷惑的那一位:「我們這裡並沒有密西西比河?我住的城市是底特律,也不是芝加哥啊?」我唯一沒偏離軌道的認識──這裡有美國汽車城。
世界汽車廠拜底特律為朝覲的聖地,美國有嚴格的汽車安檢,即使要不計成本大規模召回零件出錯的汽車,也阻擋不了眾車廠爭先恐後在此上市的決心。Toyota去年在美召回380萬輛車,破了史上最高紀錄。
在此匯聚的全球汽車專業人才,不僅在職場上競技,孩子們的家庭作業也成了家長一較高下的舞台。小學孩子們分組自製的玩具汽車,不僅有渦輪加速馬達,還有高級避震懸吊系統,吃的是汽油,根本就是縮小版的真車。
去年金融風暴襲捲底特律時,大夥笑稱如果被資遣,乾脆把大家集合起來,研發新車,自己當老闆算了。
底特律的居民還有項得天獨厚的休閒活動:追逐著披上「面紗」在大街小巷穿梭測試的未上市新車。那些只看得到玲瓏曲線、卻裹得緊緊的新車,總誘使人們心跳加速、急催油門。雖然無緣目睹面紗下的風情,但看著凹凸有致的線條,心神就無限激昂澎湃,腦海裡衝刺出正妹或帥哥。
底特律是座魔力無限的城市,各式各樣的奇才輩出,接力演化著汽車革命史,現在是油電車,下回會是太陽能摺疊車嗎?或許進化出長著一對翅膀的飛人呢!
【若琳‧小檔案】
易哭愛笑的樂天派,感性又樂於媒合,自許為孫悟空的分身,喜歡踏著筋斗雲,隔著雲朵看世事。常因太入神,屢屢失足從雲端摔下,擦撞出一拖拉庫驚奇的美麗故事。
雪中行,生死一線間/傅蓓蒂
住在密西根州的人,都戲稱全年只有兩個季節:「冬天」和「修路」,來調侃日日塞車的窘境。但是為什麼要不斷的修路呢?
密州位於北緯四十二度,一年裡有五、六個月的氣溫低於攝氏五度,大街小巷經過長達半年粗鹽(用於讓路面不易結冰)的折磨和鏟雪車的凌虐,無論水泥路或柏油路,都像青春期沒照顧好的臉龐,到處坑坑疤疤。於是只能趁天氣好轉時趕緊修路,好迎戰下一個冬季。
下雪時,若是能夠不用出門靜坐家中,欣賞屋外的銀白世界,確實美如畫卡。但是像我這樣朝九晚五,為五斗米折腰的上班族,只要聽到氣象預報說即將降雪,就咬牙切齒,捶胸頓足;因為本來半個鐘頭的車程,可能得多花上一、兩倍的時間。雪大時,雖然泥濘難行,但人人減速慢行,倒不是最危險的路況。最讓人掉以輕心的陷阱,反而是若隱若現的紛紛細雪。
去年一月有一天雪不大,像厚厚的霧,將道路兩側風景覆上一層白紗,美極了。我便被沿路婉約詩意的迷濛深深吸引,稍微分心,上了高速公路,還猛踩油門。不一會兒,就看見前方遠處的一輛車彷彿穿上一雙溜冰鞋,左右蛇行,這才驚覺路上的細雪已被壓成薄冰,讓輪胎失去抓地力。很多車都已減速,所以我也趕緊踩煞車,卻忘了雪地開車須知:慢行、不可急踩煞車。
我的車頓時朝左前方四十五度滑行,嚇得前後左右的車趕緊迴避,而我使盡了吃奶的力,也抓不住方向盤。當下我能做的就是禱告,不僅祈禱我的平安,更希望不要傷到無辜的路人。我的車在冰上瘋狂滑行,而我嚇得高聲尖叫,就在要衝出陸橋欄杆時,上帝聽到了我的祈禱,車子突然轉向順著欄杆緩緩滑行,卡在一堆前些時日的積雪裡。當時我人坐在車裡,而魂魄早已被甩到九霄雲外。不知哪來的警車停在我的後方,確保我可以退出雪堆。等我回過神來,起碼說了一百遍「感謝主,感謝主,感謝主……」才又重新出發。
這樣的北國開車經驗,讓我更加想念亞熱帶的台灣。
【傅蓓蒂‧小檔案】
得操著不甚優美的英文,指導遠在印度的同事如何設計程式,又不能用太高級的中文去教中文學校的ABC孩子。寫作就成了我沉浸在典雅中文裡的最大享受。
意外加入夢幻巡航/尹昌舜
世界上第一條柏油路出現在哪?不是紐約,也不是洛杉磯。而是密西根底特律的吾渥大道(Woodward Ave)。
1896年一位底特律的小人物,趁著深夜路上沒有馬車行駛時,將自己製造的「不用馬拉的車」開上吾渥大道,數月後,亨利福特也帶著自己的新車加入行列。美國汽車工業於是沿著這條大道走入一段輝煌而閃亮的里程,成為美國人實現夢想的重要指標。
五○年代始,展現底特律汽車城精神的「夢幻巡航」(Dream Cruise)活動在吾渥大道上出現。直至今日,每年八月的第三個星期六,超過四萬輛車在吾渥大道上漫遊著,接受路人的歡呼,是全世界最盛大的一日車展。
我們初來密西根那年,不知有此盛事,又恰好在當日開車上了吾渥大道,陷在緩慢的車陣中,名副其實的「遊車河」。我們的車只是普通小房車,夾雜在參展車隊之間非常尷尬,但因而能以最近距離欣賞到精采的展出。
穿著古裝的車主駕駛著閃亮的骨董車優雅慢行,彷彿重回往日時光;還有酷炫的跑車也配合著陣陣引擎低吼展現它們的力與美。
此外還有一些非常吸睛搞怪的車輛,譬如有個拖車上載著一個浴缸,有人躺在浴缸裡一邊洗澡一邊遊行;或是直接把靈車開上路,敞開的棺材裡還有人假扮屍體躺著,完全是「車」不驚人死不休的最佳寫照。
近年來汽車王國所代表的美國夢瀕臨破碎邊緣,人們在仲夏的這場「夢幻巡航」盛會中歡呼吶喊之餘,同時也深深緬懷那些曾經美麗的夢。
【尹昌舜‧小檔案】
三歲的時候,奶奶說我好像每天都在雲裡面飄。如今依然是個整日魂不守舍、腦袋動不動就神遊四方的天兵。
底特律居,大不易/邱素萱
經過十多年的流浪,我們夫婦終於決定在底特律置產,千挑萬選後,買了在美國的第一棟小屋。
小屋依林傍水,屋後就是一方小池塘,鄰居在池裡裝置了噴泉和一雙人造天鵝,看著環抱四周的樹林,偶爾會錯以為自己在台灣溪頭的大學池。
看官可別急著羨慕,其實美麗的背後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環林,常有小動物來拜訪,如果是路過的小松鼠和小野兔就算了,路過的「小龍」(蛇)常嚇得我手足無措、花容失色;還有在家門口築巢的邪惡地鼠,專門趁人不注意時吃掉花苞和花莖,卻又不能驅之別院,只好請專業人士來捉。
因為臨水,引來了加拿大野雁,三不五時就在院子裡「出恭」,美麗的草地上其實藏有不少「地雷」,半夜二點興致來時就引吭高歌,再加上每晚此起彼落的青蛙大合唱,蛙聲一片只適合入詩,不適合入夢。
喔不,我可不是住在偏遠地區和蠻荒地帶,我可是住在全世界汽車工業重鎮之一的底特律。
更別提周周要割草,野草春風吹又生……偶爾朋友來訪,讚美我們家的美景之時,其實不知我已被嚇死多少細胞、流過多少汗水。
【邱素萱‧小檔案】
遊遍五湖四海,最後定居在全美最適合機器人居住的城市,努力在這個蕭條的城市中開出繽紛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