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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30 13:55:54瀏覽2879|回應8|推薦58 | |
各位網友
友人傳來的一篇文章,給大家分享‧.‧‧‧
並虔敬地祝福他們與他們的周遭。
泥土敬白 ,,,,,,,,,,,,,,,,,,,,,,,,,,,,,,,,,,,,
在未知的故鄉 耕讀傳家 2012年03月29日 13:29:57 文章來源:中國新聞週刊網 編輯:許輝 提要:“什麼是家鄉?它代表著一種安全感,你知道樓下的餐廳不會給你吃地溝油;它是一個‘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的地方。”懷著對故鄉的一種信念,郭中一放下一切回到故鄉開辦農莊、書院,不是隱居,甚至不是葉落歸根,而是“踐行” 圖說: 郭中一在小團山農莊。 本刊記者/朱雨晨(發自安徽肥西) 郭中一永遠是一頭亂髮,向後飄散,突出亮堂堂的大腦門。無論是什麼話題,他都是微笑著,用濃重的臺灣口音徐徐道來,個中卻不時夾雜著老頑童一樣的尖刻。 我們從他的故鄉談起,談合肥市肥西縣南分路口鄉,現在叫銘傳鄉。身為臺灣的大學教授,他卻放下一切回到大陸的故鄉開辦農莊、書院。不是隱居,甚至不是葉落歸根,而是“踐行”。郭中一說,這種理念在哪裡都可以實現。所謂故鄉,只是一個載體。
歸人 郭中一:父親一生保留著肥西口音,發不出“xi”這個音。“水燒好了,你先洗還是我先洗?”就成了“你先死還是我先死?”從小我填籍貫,都要寫安徽合肥。所以我一直知道,我是合肥肥西人。但合肥是什麼樣子的,我不知道。” 2004年,故鄉第一次呈現在郭中一的面前。 彼時,合肥的市區還很小,城市化和工業開發區的腳步尚未邁開大步往前狂奔,讓人目眩神迷。彼時,郭中一還是臺灣東海大學物理系副教授、美國畢業的物理學博士。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臺灣合肥同鄉會新任會長。身為會長,卻從未見過故鄉,總是有些尷尬。於是郭中一趕緊找機會回來看看。 故鄉和郭中一離去時沒有什麼兩樣。農田嵌在荒山中。雜樹、野草、荊棘,不要說能行車的路,人能走的路也很少。故鄉的姑姑說,幼時她曾在山上遇到野狼,心裡狂跳,只敢慢慢後退幾十米,然後發足狂奔。幾十年後,郭中一沿著同樣的小徑上山勘查,狼是沒有了,卻能看到野豬的蹄印。荒景中,“山大王”“人肉包子”這種章回小說裡的詞竟會跳入郭中一的腦中。回到鄉政府時,已是一片漆黑,沒有一點燈光。郭中一說,那大概是他出生以來看到過的最黑的夜景。 鄉長說,真是抱歉,這裡還是很落後。教授卻回答道,第一,這是我的家鄉,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第二,你覺得這是一種缺憾,但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長處。臺灣已經找不到可以看星星的地方,就看你怎麼規劃了。 彼時,臺灣已在流傳“螢火蟲媽媽”的故事。一個媽媽給孩子解釋成語“囊螢映雪”,孩子卻不知道什麼是螢火蟲。媽媽突然想起,臺灣似乎已經沒有螢火蟲了,便去問昆蟲學家,這是怎麼回事兒?學者說,你要有乾淨的草,要有乾淨的水,要有沒有光污染的天空。於是,這個社區的媽媽們聯合在一起,執行以下規定:本區不准再用除草劑;廢水不能亂排,基礎設施為此而改造;所有路燈全部改裝為暗色,緊貼地面不高過膝蓋;機動車進入社區必須關燈螢火蟲就真的到這個社區來了。原來,螢火蟲是個環境指標,臺灣很多地方都開始做螢火蟲繁育。 第一次回鄉之行,只是生態農莊的伏筆。2004年,郭中一的人生舞臺還在臺灣,只是想不到,場景竟會日漸逼仄。這一年,民進黨競選時,竟號召“把外省人都趕到海裡去”。“去中國化”已成為臺灣的高分貝話語,甚至連名片上的“合肥同鄉會會長”,也成了一個問題。郭中一等外省籍知識份子們常感慨,幹嗎要受這種屈辱呢? 同儕聚在一起,就不禁聊起將來。“中央大學”的李河清教授曾說:“很多老師都在做一個夢。因為對現有居住環境不滿,就想去山裡找一塊地,做自己的社區。我們能不能為自己設計一個無污染的社區?然後,在這個社區裡創造一個好的文化氛圍?”這一倡議很快成為小圈子的共識。 這群所謂的“外省籍”知識份子中,只有郭中一和自己的省籍有真正的聯繫。於是,十幾位博士、教授合資,由郭中一夫婦牽頭,確定在肥西建設生態農莊,完成晚年的田園夢想。 荒山 莊蕙英: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生態農業是要紮根的,不會讓你一夜致富,要從基礎開始,慢慢來。但產生的影響力會越來越大。有科學分析說,地球上多一座生態農莊,世界上也就多一個百歲老人。真正做下來,才知道難度有多大。 郭中一的夫人莊蕙英是生態農莊真正的奠基人。2006年夏天,莊女士帶著兩個兒子在合肥開始建設。此時,郭中一正在臺灣忙於組織“反軍購大聯盟”的社會運動,直到2009年,終於辭去教職紮根於合肥。 郭氏夫婦在肥西看過很多地方,由於種種原因最終放棄。莊園坐落的小團山,在那時只是一個廢棄的採石場,連地方官都不建議在此開建莊園。但是莊蕙英堅持租下,“地無不可用。人人以為是荒地,棄之不用,豈不可惜?” 但原始條件的惡劣,不得不花費大量資源去彌平。因為是荒山,表面的土層非常之薄。莊蕙英記得,最厚的地方僅25公分,不過兩本辭典那麼厚,幾乎不可能種樹。於是,為了填土,不得不在山腳下取土,向上填埋,卡車來來回回1000多趟,才夯出一個農業的基礎來。 荒山裡,常會挖到無主的孤墳。莊蕙英說,前後一共挖出47座。每挖一座,就按照當地人的習俗,放一串鞭炮,移葬到統一的地方。在水、電未通的時候,郭夫人經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荒山裡,伴著孤墳過夜。 一開始,郭氏夫婦的設想是養一大群雞,在山上養肥再拿到城市去賣。要養雞,就要蓋房子。於是有了第一棟建築,就是現在農莊的活動中心。因為是生態農莊,殺蟲劑和農藥是違反原則的。結果到了夏天,視窗撲滿了嗷嗷待哺狀的蚊蟲,讓人發愁。怎麼辦?有人提議種薄荷試試。果然,在房子周圍種上各種香草之後,清香彌漫,蚊蟲大減。郭氏夫婦再試著把香草種到蔬菜和果樹邊上,也防止了蟲害。本來只是防蟲用的香草,也到了收穫季節,能否利用呢?喝茶是一種。不過,飲用的消耗量遠沒有這麼大,郭氏夫婦又琢磨著做香包,提煉精油不過幾年,迷迭香、羅勒、薰衣草等已是生態農莊的經濟支柱。小團山正式定名為“香草農莊”。 “產業鏈根本不是一開始規劃的那樣,其實有點歪打正著。我們只是一個在有機農業的想法下,慢慢推進到現在。” 莊蕙英說,“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生態農莊的將來,會是什麼樣,順其自然吧。” 小團山的土質為氧化鐵,呈褐紅色。就肥力而言,非常貧瘠。但郭教授夫婦堅持“生態”的理念,不准用化肥和殺蟲劑,哪怕一年沒有收成也在所不惜。因此,肥力的改善,只能通過物種的栽種,和天然肥料慢慢推進——就像一個先天不足的嬰兒,後天調養就格外重要。四年後,這一工作只是初見成效。 郭中一說,生態農莊的特點,就是早期投入大,收穫往往在十年以上,但功效,是重建生態系統。他不喜歡“有機農產品”的標籤。因為當下的有機食品生產,在他看來,大都是以工業化的方式,進行大面積、機械化、流水線作業,收穫的是單一農產品。這種方式,對日漸凋零的農村,幾無裨益,連就業的增加都很有限。而所謂“生態系統”,是在農莊裡建立豐富的物種群。所以,產出和播種輪換出現,農莊幾乎沒有“農忙”和“農閒”之分。 時至今日,生態系統已初見成效。原來只有荊棘的小團山上,光是鳥就有25種,種下去的植物,更是百種以上。起初取土挖的大坑,積累雨水成塘,沒有人管過它們,卻不知怎麼就有了魚蝦螃蟹來安家。 在這個生態系統中,重構的不僅僅是生物的多樣性,也包括人和自然的關係。 山莊裡曾養過一隻兔子,每天到山裡面瞎玩,晚上才回來吃東西,睡覺。有一次,所有人都在電腦前忙,兔子卻來蹭蹭這個人的腿,磨磨那個人的鞋子,希望有人關心它,陪它玩。但沒人有空搭理它。兔子一怒之下咬斷了辦公室的電線,然後就像做了錯事的小孩一樣,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眼睛都不抬一下。 有一天兔子突然不見了。大家都懷疑,它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回大自然去了。這樣也好,它有了自己的天地,當然比在人群裡孤零零地生活要好。但過了兩周,它回來了,很快又走,這次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果然,它再也沒回山莊。 又過了很久,一天下午,郭中一和次子延極在桑葚樹下散步,突然聽到很遠的地方,有唰唰的聲音,疾速貼著地面傳來。不是人的腳步聲,也不是風聲。是那只兔子,從林子裡跑出來,到了離人大約一尺的地方停住。人走上去想再摸摸它,它卻拒絕,退到相同距離之外。人向前走,它就依著人的速度,默默跟上。就這樣,若即若離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它才再次消失。 耕讀 歐陽洋:在山上,覺得自己的聽力特別敏銳,聽到的聲音特別豐富,而且什麼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你問我在山上悶不悶,怎麼會呢?去年秋天,我真的看到了排成“人”字形的大雁。今年,我的目標是種一畝向日葵。六月的時候你再來,就能看到了。 歐陽洋是郭中一的學生,小團山中英書院目前唯一的記名弟子。事實上,山莊近30名員工,都是書院的學生,也是老師,包括郭教授自己。 山莊踐行的,是古已有之的“混齡教學”。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山莊中實行的也是相教互學。如志願者李卓妮,畢業於華中師範大學音樂系,專業花腔女高音,每天都會帶著山莊的員工和附近的孩子們一起練和聲。她計畫五月要在山莊舉行一場音樂會。 郭教授也能講音樂課,很多內容卻是科班出身的女高音聞所未聞。他從畢德哥拉斯的“萬物皆數”開始,穿插到《刺客列傳》裡,高漸離送荊軻時唱出“變徵之聲”,第一次出現七聲音節,再講到建築聲學,為什麼音樂廳裡不能用地毯?因為地毯吸音 郭中一學貫中西,文理兼修,包括建設生態農莊所需的農業知識,基本都源于自學。教育的目的本來就應該是學會學習,熱愛學習。但應試教育卻背道而馳,為郭深惡痛絕。目睹兩個兒子在學校裡遭受荼毒,郭教授下定決心讓他們離開體系,在山莊自學。老大延鐸高中畢業之後開始自學,老二延極則連初一都沒有上完就回家。 離開學校的兩年裡,延極已經讀完了先秦諸子百家的主要著作,也學完了微積分和高等數學。他的生物學水準在山莊已無人能及,大約已達到大學本科,最近正在研究細胞分裂時,蛋白質的若干細節。 事實上,逃離學校的短暫幸福感消失後,延極也曾為這個決定而惶恐。但隨著自學內容的深入,他開始越來越覺得留在學校裡的同學幼稚,因而更堅定了留在山莊的決心。 無論是誰,都會跟記者聊起:“在這裡有很多東西可學。”譬如山莊工程和物流的負責人曹工,是個17歲就離家的農民工。他第一次拿到山莊的建築設計圖時幾乎完全看不懂,“因為和我們的習慣太不一樣了,同一個平面居然有好幾條水平線。”於是,延極教他怎麼用電腦上網,收發郵件,用skype和臺灣的設計師語音聊天。為了理解複雜的圖樣,他開始自學CAD軟體。現在,40出頭的曹工已擁有自己的博客,並且是山莊網站的維護人員。 至此,生態農莊最初的設想,“無害的社區”和“好的文化氛圍”兩大目標基本實現。再造生態系統的努力,也在向周邊擴散。 2007年,生態農莊的基礎建設尚在進行之中,莊蕙英已開始為周邊的孩子免費輔導英文。她發現,教育機會的不公,對農村孩子而言,集中體現在英語上。莊本人是美國畢業的教育學碩士,對此自然不在話下。5年來,她輔導了不下百名農村學生,有的孩子英語成績從個位數提高到接近滿分。有的孩子甚至各科成績都在往上走。莊蕙英對此很奇怪,那孩子回答說,英語是最難的,我都能攻克,還有什麼學不了呢? 2010年初,郭氏夫婦被評為“安徽省十大經濟人物”。評獎晚會上有個節目,由一群孩子合唱一首英文歌,其中一半來自郭夫人所在的農村,另一半來自合肥市區。農村這邊,郭夫人很快和孩子們一起,一字一句排練純熟,市區那邊卻傳來消息,說孩子們唱不了,要改成一半中文一半英文。不久,又傳來說,還是唱不了,英文再少一些。 終於到了臺上,農村孩子和城裡孩子站在一起,字正腔圓、毫無退縮地唱起英文歌。郭中一站在一邊,潸然淚下。 鄉關 史立勇:我家是在縣城附近的農村裡,後來到山西上大學,卻對那裡沒有什麼感覺。在外面時間越長,越想回家。心情低落的時候特別想回去。我也知道,回去會有很多束縛。真回去了,可能也待不住又想出來。有時候想,真要是沒有太大追求,一輩子在一個地方也挺好。 可惜,史立勇本人不是一個“沒有太大追求”的人,否則不會在大學畢業之後,輾轉到安徽的小團山農莊工作。 面對同樣的問題,延極的哥哥延鐸沉默許久,才說:“你問我是合肥人,是臺灣人,還是哪裡人?我回答不出來。小時候,祖籍是什麼,我是知道的。那年來的時候,我想像中的合肥,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地方,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出生在美國,兩歲到臺灣,15歲再來合肥。卻似乎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有立勇那種感覺。” 邊上的李卓妮幫延鐸解圍說:“我應該算是湖北潛江人,但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在外面,在武漢,在上海。第二故鄉給我的快樂還多一些。故鄉這種情懷和概念,大概我們現在還不會有。” 說這些話時,他們一起坐在合肥到上海最慢的一班夜車上,面前桌上是延鐸正在自學的《文心雕龍》。每週六淩晨3點,立勇和延鐸都要趕上這班車,用最經濟的辦法參加上午9點開始的市集,賣出農莊的產品。除了車廂裡彌漫的煙味和泡面味,延鐸對這種跑單幫生活甘之如飴。此時,郭教授也帶著延極坐在另一班火車上,趕往北京的類似市集。 延鐸和延極都還沒想要離開山莊,“因為還有很多東西可學”。延極曾經問父親,自己會不會一輩子待在大陸? 教授回答說:“將來,你可能會去火星工作,在那裡定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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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