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他怎麼可能知道，不過，他回：「什麼？」

「日本人說人生是段火車旅程，有人上車，有人下車。有些人只是同一車廂的陌生人，有些人陪你坐到最後，有些人只有幾站的緣分。」說著說著，湘有些許黯然。

不以為然，「下了火車又怎樣，又不是只有火車，還有飛機、腳踏車、汽車呀！」

「我真喜歡你！你有engineer的實際。」湘咯咯笑，「不過，幾站的美好也挺棒的。」

「如果是妳，下了火車我會去追。搭公車、輪船，開汽車，妳跑不掉！」

故擺兇樣，湘不答，笑得更深，酒窩，深深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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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即將面對畢業。周遭的男女朋友集體性的討論分合，「以後……」，每一對問的都是「我們以後…」。他不喜歡沒有答案的問題，問題來時就要解決。問題只有兩種，一種煩惱能解決，一種煩惱也沒用。

那天，他問湘兩人的以後。湘皺了下鼻頭，像寵物，「我不想想。」否決得那麼快，「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多好。大家為什麼那麼在乎以後，越想越煩。」

不想，可以嗎……

湘繼續，認真地侃侃而談，「戀愛的感覺最棒。大家現在一定很痛苦。一想『以後』這問題，愛情就變得好實際，還有什麼愛情可談？」帶點撒嬌的可憐，「好嘛，go with the flow，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重要是我們現在在一起很快樂。」

最終，隨波逐流並不是個好點子。flow，飄流，是無止境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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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沒與湘聯繫、見面。陸續聽到湘的消息。聽說她跑了許多國家，去日本、韓國、中國教英文，甚至去非洲和南美洲做義工。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不過，湘挺衝動的，是有可能。

湘跟著感覺走，應該想走就走吧。她說她有癢癢腳，不踏遍世界不行。試想，連理性的他也曾經撲過火，湘是那火。那湘，更不用說。

不知道湘安定下來了沒，有沒有固定工作，還是結婚了？六年沒見過湘，如今如果走在街上擦身而過，也僅是曾經熟悉的陌生人吧。然而，對湘的記憶仍然是那麼的鮮明。他的湘，笑時酒窩深深淺淺。

湘，還是隻撲火的蛾嗎？

他從沒碰過那種女孩。湘之前，沒有；湘之後，也沒有。也許正因為如此，他似乎在每一個女朋友身上找尋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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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想出神了。怎麼會想起她呢？

看了看錶，七點，Mandy快到了。六個月前相親認識Mandy。其實，相親也沒什麼不好。一個電腦工程師、一個律師，理智的交友、約會，逐步漸進。挺好。

「嘿，」穿著一身剪裁俐落套裝的女友走來，Mandy一下就到跟前，「Sorry，case耽擱了。」

不拖泥帶水，是Mandy的個性。湘呀，走路慢吞吞，邊走邊看看天、看看樹、看看松鼠，在自己的世界裡慢條斯理地蹭。

Mandy和湘，不像。

「沒關係，沒等多久，吃飯吧。」

法式餐廳。Mandy看了菜單，迅速地決定了前菜、主菜。他笑了笑，也為自己點了餐。

對Mandy來說，吃是為了生存。點菜，不外乎她愛吃的那幾樣。不像湘，每回點菜都是心靈的交戰。想吃X菜，可是Y看起來也很好吃，還是Z？苦著臉，直嘆：「都想吃！」

湘會嘟著嘴，傻氣地說希望自己是大胖子，可以吃很多很多。當然，心口不一。

Mandy和湘，不像。

吃飯，詢問彼此的工作。甜點。Mandy不想吃，她說夠飽了。

湘從不拒絕甜點，湘說甜點裝在另一個胃袋，不管多飽，她都吃得下甜點。如果可以，在湘的完美世界裡，甜點是主食。他笑湘像牛，有許多個胃。湘皺皺鼻子，笑，「牛就牛，反正我喜歡甜點。」酒窩，深深淺淺。

Mandy和湘，不像。

「今天吃吧。」為Mandy點了巧克力蛋糕。

蛋糕中央，是鑽戒。「Mandy，妳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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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dy和湘，不像。一點都不像。

他不像湘，Mandy也不是湘。

他是蟑螂。Mandy也是蟑螂。

蟑螂沒什麼不好。當蟑螂，很累、很難，有許多逃避不了的責任，但是Mandy和他這種人，選擇扛。瞬間的永恆……謝謝，可是不了，他寧可活下去。

他不妒忌湘。蛾很愚蠢。瞬間，不如一輩子。

Mandy說：「我願意！」意料的答覆。她會是個好工作伙伴和好妻子。

蟑螂，不想撲火。可是，蟑螂有時也希望能像蛾，像蛾一樣追逐火，像蛾一樣渴望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