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百粗疏拙敘情，結縭二十苦荊卿。

雞鳴早待烹鍋響，夜靜猶聞學語聲。

舊服屢尋搜盡篋，藏金需積遇多生。

誠知宿世今償債，長願家中月照明。

               ----二○○五年賀內人生日作 

昨日參加內人在溫哥華社區學院（VCC）的畢業典禮。我已經記不清她在這個學院上過多少課，拿過多少証書了，大概不下十張吧。我只記得她最近這兩次的畢業証書，一張是她承認可以加入加拿大心理諮商協會，成為心理諮商師，一張是承認她有資格，可以在美加以外的地區教英文。 

內人在六、七年前來溫哥華照顧小孩，陪小孩讀書，除了日常家務，煮三餐外，比小孩更用功。她常常是最早起的，尤其是冬天天未亮，廚房就聽到咚咚咚洗鍋子、切菜的聲音。在晚上三更半夜還聽她在牙牙學語唸英文，整夜收音機不關，為的是睡覺的時候，也可以聽英文，以順應習慣當地的英文口音。 

幾年下來，我目前是全家英文最差勁的人了。她在台灣時，只有專科畢業，唸的是會計。目前她在溫哥華，越活越起勁。她說，再等一、兩年，小孩都高中畢業了，她將陪我在台灣過下半輩子，也可以將所學貢獻台灣。 

除了上課，她也當過十幾個地方的義工，兒童醫院、老人院、生命線、學校…。一次，女兒的同學問她：「妳媽媽在溫哥華，都在忙什麼？會不會無聊？」女兒說：「我媽媽忙得很，除了賺錢的工作以外，什麼都做。」 

在昨日的畢業典禮上，有各種族裔、來自各個不同國家的人畢業生。我的第一印象是，畢業生從二十幾歲到六十幾歲，各種年紀的人都有，每一個人都洋溢著自信、開朗的笑容。 

校長以自己為例說，人是終生學習的，知識是最有用，而且最輕便的行李，隨時可以提著走。他說，他在高中畢業以後，沒有上大學，在技術專科學校唸個一、兩年書，學得一技之長，就開始工作。直到三十歲了，覺得自己需要再讀一點書，才開始唸大學。大學畢業後，從事教書工作，直到四十歲了，想要再唸一點書，才開始唸碩士。目前五十多歲了，也想再唸個博士，學習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我很欣賞加拿大的學習過程。在加拿大，國民基本義務教育是十二年，這十二年中，學費很便宜，與我們的國中教育差不多。一般人高中畢業，只有約百分之二十的人直接上大學，其他的人，是到colledge去學個一技之長，他們有的是這樣的學校。VCC或BCIT，就是BC省最著名的學習一技之長的學校。 

這所謂一技之長，幾乎包含社會上的各行各業，從廚藝、攝影、建築、美工到法務助理、公司經理都有。大部分的人，高中畢業學得一技之長後，就開始工作，等到工作一段時間，一方面自己錢存夠了，一方面自己真正感到學識不足，有需要充實，再讀大學、研究所。所以這些人在大學、研究所，都知道他們要學什麼，都很用功，都清楚人生要走的方向。 

反之，華人的子弟，父母大抵會要小孩在高中畢業，馬上進大學。父母一般會替小孩出學費，而且要求小孩唸熱門系，以便將來畢業出來，馬上工作有著落。因此在大學、研究所中，小孩一直都是父母的棋子，即使畢業後，父母還幫小孩操心工作。小孩在正式工作後，就很難得再回學校進修了。 

人生雖然短暫，但是比起在學的時間，人生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要學習。一個人真正的讀書，是在年輕時學校畢業後才開始。 

我有一個在大學教過的學生，大學畢業，服役兩年後，馬上考上公費留學。在德國留學三年，馬上拿到法學博士學位。當時拿到博士，就可以當副教授。他回台灣後教書三年，馬上升教授。升教授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在升教授後，沒有看到他還寫多少論文。我嘆息，這真不如一個高中畢業，一生在工作之餘，都自己努力讀書進修的商場經理或雜誌編輯。 

台灣目前大學、研究所之多，令人咋舌。唸大學和研究所的，大部分是年輕人。去年我接了一班清華大學研究所的課，百分之八十的學生，不到三十歲，他們年輕學習能力強，但是可以看出論文缺少深沈的閱歷，因而無法很深入地論述問題。 

但願台灣有更多的終身學習風氣，有更多的成人教育，尤其不要認為學習一定要在學校，圖書館更是一個沒有圍牆的學校。 

年逾半百，我深深感到，終身學習是人生值得活、活得有樂趣的最基本理由。「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些可能都是事實，但是都是太俗了。應說書中有洞天福地，可以幫助你成成佛成仙，---幫助你成為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佛，幫助你成為快樂幸福的神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