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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2 20:40:10瀏覽8746|回應0|推薦8 | |
莫里斯.桑達克自己說,他創作生涯中做得最開心的繪本,《廚房之夜狂想曲》就是跳脫成人方式典型的例子。
《廚房之夜狂想曲》故事很簡單,是說一個叫米奇的小男孩,半夜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飄了起來,在空中翻跟斗,衣服全部脫離他的身體,他光溜溜的穿過爸媽的房間,進入月夜皎潔、星光燦爛的午夜廚房,接著掉進麵團裡。然後出現三個麵包師傅,只顧著和麵團,沒注意米奇,把他跟麵團和在一起,送進烤箱,烤著烤,才發現米奇在麵團裡。這時麵包師大叫:「牛奶,牛奶,我們要牛奶!」米奇把麵團折成飛機,他開著飛機飛上牛奶瓶的瓶口,用量杯舀牛奶,倒給麵包師……麵包做好,天也亮。我們早上有麵包吃,都要感謝米奇的功勞。 《廚房之夜狂想曲》主題是夢,一個快樂的夢,主角米奇沒遇到什麼大難題,他三兩下就解決了問題。這本書很單純的,要讀者放掉一般的邏輯,聽任夢境來帶領我們的好奇。過程很好笑,有點像歌舞劇,結局很可愛,沒有一點點道理。 桑達克談過他為什麼會創作這本書,說:「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個廣告,我記得非常的清楚。那是Sunshine Bakers的廣告,他們當時的文宣是:『你們在睡覺,我們烤麵包』(“We Bake While You Sleep”)。對我來說,這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因為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去看他們烤麵包,而不是睡覺。他們怎麼可以那麼專制又殘忍,趁我在睡覺時烤麵包?還有,他們怎麼會以為我覺得這個點子很棒,而且還想吃他們的產品呢?我覺得很困惑,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會把Sunshine Bakers的折價券留起來,而上面的三個麵包師傅會趁我睡覺時,到一個神奇的廚房去做他們的麵包。我承認,創作這本書其實是為了報仇,好讓他們知道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我晚上可以不睡覺,而且我也知道在午夜廚房中發生了什麼事。」 這本書構想雖然簡單,但桑達克花了很大力氣來畫它,他自己說:「它來自我內心深處,把它挖出來的時候痛得要死。就像女人生產時那種痛,因為這份工作是如此艱鉅!」為什麼這麼艱鉅?困難的地方在哪裡?光是不同的草圖就做了4份,難的地方在如何表達夢境?如何使夢境裡跳躍式的邏輯,可以順暢的表達?桑達克說:「這裡面有很大的難題,我需要讓米奇離開他的床,掉到廚房裡,再飄到半空中,然後落到牛奶瓶,再回到床上。要讓那小子慢慢移動,實在是一份費力又困難的工作。」 桑達克模仿20世紀初,美國漫畫家溫瑟.麥凱(Winsor McCay)著名的漫畫《小尼莫夢境歷險》(Little Nemo in Slumberland),用它的漫畫手法來做Layout。《小尼莫夢境歷險》是在報紙刊登,每回一整版,畫的是小尼莫的夢。這個作品運用漫畫的框格,非常自由的變換場景,過場可以跳過很多轉接,一下子從地上到空中,忽上忽下,忽遠忽近。這個版面運作的方法,正好解除桑達克如何畫夢的難題,因為夢境裡的場景跳躍很快,變動很大。 另一個出色的創意,是桑達克把紐約融在廚房中,用廚房的器物代替大樓,創造了一個超現實的紐約天際線。繪本中間的大跨頁美得令人迷惑。藍色的午夜天空中繁星點點,一列麵包火車呼嘯而過,各式各樣的紙盒、紙袋和瓶子,構成一個美麗的大都會仿製品。頁面上最突出的景物,便是位於最前方的牛奶瓶,米奇正是從這個牛奶瓶中取得一杯牛奶來做麵包。 三個麵包師的造型,採用美國30年代的喜劇「勞萊與哈台」的哈台,三個肥肥又討喜的哈台,又好笑又挺符合夢境。在一張跨頁中,三位麵包師傅唱著:「牛奶攪麵糰!牛奶攪麵糰!我們做蛋糕!一點沒麻煩!」真是充滿活力的一幕。一位師傅把他的攪拌勻當曼陀林,另一位用漏斗當作擴音器,第三位把手上的木匙當麥克風。讀者可以明顯感受到畫面上的音樂感,三位麵包師傅嘴上唱著歌,身體也好像隨歌起舞。而米奇則是自得其樂坐在遠處的牛奶瓶上,因為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故事的高潮,是當米奇大叫「天亮囉,咕咕咕!」。米奇把牛奶壺斜斜的倒放在頭上,為了天亮,還有他將要返回現實世界而歡呼。在小書名頁和最末頁中均出現了一個米奇徽章,兩個徽章只有背景花紋不相同,讓人想起三十年代電影中咧嘴而笑的米老鼠。 這本書的畫風扁平,用色大膽、對比強烈,明顯受到漫畫家溫瑟‧麥凱的影響。《廚房之夜狂想曲》是一部作者向他喜愛的事物致敬的作品:童年時代的感官娛樂,包括身體對冷和熱、揉麵團、飄落和飛翔的感知、廚房的擺設與味道、午夜紐約的戲劇性與刺激性。 但是,有一些教育家和圖書館員對《野獸國》頗有微詞,除了裡面出現了可怕的怪獸,對小孩子發媽媽脾氣還提出批評。然而,更多成人讀者對《廚房之夜狂想曲》感到不安,因為故事主角米奇大部份時候都沒有穿衣服。有一位紐約評論家說:「光溜溜的主角在生麵糰裡打滾、在牛奶裡游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一種對自慰的幻想……桑達克在書中帶出兒童的性慾,這肯定會冒犯那些還未準備好討論這種話題的人們。」一位德國評論家則是發現了另一個主題:猶太裔畫家對於納粹的恐懼。在1930年代納粹肆虐時,桑達克還是小朋友。這位評論家認為,在午夜廚房中的「烤箱」是納粹火葬場的象徵。另外一位評論家覺得此書遠比《野獸國》來的令人不安:「米奇的確超越了重重危機,」她說,「但是被烤成蛋糕的危險,比任何野獸的出現都嚇人。」除了這些個人意見與異議以外,許多圖書館員純粹認為主角的赤裸是問題所在,有些館員甚至在圖書館的藏書上為他畫上一條尿布。在《滾石》雜誌的一篇專訪中,桑達克說:「圖書館員反對這本書是因為小男孩全身赤裸,他們對我說童書裡不可以出現陰莖這種東西,因為這會嚇到小朋友。但是,父母會帶他們的小孩到博物館看那些陰莖斷開的羅馬雕像,我想這才更嚇人吧?在大家的思想中,「藝術」應該是去性化的。天呀,這會令很多偉大的藝術家吐血呢!」 桑達克又說:「在瑞士鄉下一間幼稚園,有一尊雕像,是一個赤裸的小男孩在奔跑,在生理結構上來說,這尊雕像是正確的,但它的生殖器官刻了一個小銅點。小朋友們覺得很不高興,他們的父母便去抗議,於是小男孩的生殖器官便重新被刻出來。在鄉下地方,人們的態度居然完全相反,我們這些城市人卻比較喜歡小銅點、無花果葉,或是尿布。」 或許我們都沒有給予童年夢想該有的地位──無論那是我們自己的,還是我們的小孩的童年夢想。桑達克卻能夠一直保持著一顆純真的童心,以跳脫成人的方式,帶給讀者一個最真實的童年狂想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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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