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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韻琴聲
2008/11/18 16:25:44瀏覽685|回應0|推薦2
不覺許多年過去了,至今想起來還好生奇怪,那野狼為什麼見我不跑?為什麼沒有傷害我?也許,因為我不犯它,它也守信而不犯我?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人與獸原來也是可以相安無事、和平共處啊﹗   
  窯洞隨想   
  一位新近到過延安的同事,寫文章談到對窯洞的感受,讀來雖有韻味,但又覺不盡其然。遂想,關於窯洞,我也該寫點什麼。不僅因為我曾經在陝北的窯洞裡住過七百多個日日夜夜,也不僅因為三十年後還難以忘懷那一盤土炕在冬日裡的溫暖,更因為窯洞出自與我們膚色相同的黃土,只有在黃河臂彎裡那一脈豐沃的土層中,才能被開鑿出來。
  人類居住洞穴的概念,我是從歷史課上獲得的。後來參觀北京房山周口店,在“北京人”遺址前,才領略到穴居的實際含義。而想不到的是,距離“北京人”二十萬年後,我也會作為“北京人”,住進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洞穴。
  然而,窯洞與先民們棲身的周口店畢竟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住的村子,所有村民的家宅都是窯洞,一排排依山而立,錯落有致;一孔孔門嚴窗實,冬暖夏涼。
  隊長帶我們認“新家”,那是老鄉一孔棄之不用的土窯,窗上胡亂貼著一層紙,戶外高原強烈的日光亮得晃眼,愈發顯得低矮的門洞深邃陰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世界上黃土層最濃的高原,千山萬壑,縱橫交錯,最豐富的資源就是黃土。世世代代生息繁衍在這裡的人們,除了黃土,幾乎一無所有。他們向黃土要吃、要穿、要住,不但死後淨歸黃土,就是活著,也從出生就棲息於黃土之中。
  一次次目睹窯洞從開鑿到完工的過程,我漸漸理解了窯洞與村民的關係。箍窯修宅院是莊戶人一生的大事,須擇一個土質好的陽坡,先剖開崖面,豁一個長方形的口子,挖進一兩米後,再向四周開拓,修成橢圓形的洞,大體成型後,刮光崖面,抹上泥皮,用鍛石漿刷白,待風干後再開窯口,安門窗。
  入鄉隨俗,隨遇而安。我們不得不融入洞穴,習慣了進門就脫鞋上炕,習慣了眼睛從明到暗的漫長適應,習慣了太陽還沒落山就點燃煤油燈。惡劣的生存環境,創造了簡陋而實用的洞穴建築,窯洞是依土而生者無奈的選擇。
  居住窯洞的人,織造了窯洞文化。窯洞文化不同於城市的閣樓文化和四合院文化。窯洞文化單純,它以黃土為本;窯洞文化深邃,它可進深數丈;窯洞文化溫濃,它冷暖掛心、體貼入微;窯洞文化平和,它天拱地方,毫無棱角。但窯洞文化也有致命弱點,它畢竟失之暢通、亮堂、富麗和寬敞,無法擺脫人類童年洞穴文化的局限。
  插隊的第二年春天,聽說遠在百裡之外的麻洞川出事了。那天大雨磅因礡、山洪爆發,兩名青年因搶救耕牛,被砸死在坍塌的窯洞裡。“死的肯定是知青”,老鄉們都說,“外頭的娃咋知道,塌窯塌的是口,往裡跑才能活命啊﹗”
  噩耗傳來,已經是兩天以後。遇難者是我們學校的,一男一女;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九歲。那幾天隊裡一名男生情緒非常低沈,據說死去的女孩和他相好。
  往日山巒般寬濃的窯洞,猙獰地吞噬了我們的兄弟姐妹。但是,似乎又不該怪罪窯洞。房不也一樣會倒嗎,樓不也一樣會塌嗎?土墳掩埋著早逝的青春,土窯也翼庇著鮮活的生命。逝者如斯,英靈永恆。無論生死,我們都與黃土做伴。
  新世紀初,我回到三十年前住過、已經容顏大變的村莊,只見散落數孔廢窯的陽坡上,又鑿了新窯。村民手裡有了錢,家宅翻新,大多箍石窯,也有蓋房的,建築形式開始多元化,窯洞文化正在受到衝擊。
  有人說窯洞是最落後的原始住所,也有人說窯洞是最天然的環保民居。也許這是一個無法判斷正誤的命題。
  不知道哪一天,窯洞才能成為建築博物館的珍藏,讓人類永遠告別穴居生活。     
  書韻琴聲   
(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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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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