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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8 16:16:42瀏覽552|回應0|推薦0 | |
西行的冬天(1) 我是在一個冬天踏上西去旅途的,從此開創了我獨立的人生道路。 那一年的冬天非常冷。 當我提著簡單的隨身用品走出家門時,心情有些異樣,因為這是一次和往常離家不一樣的出門──儘管未滿十七歲的我,由於從小喜歡旅行,從家裡出發的事情已經經歷過多次,包括和大人不打招呼大義凜然的離家出走。 這一次卻不一樣。大宗行李早已托運到車站,一只雜木箱子和一個行李卷──我下鄉落戶的全部家當。同行的是幾千名年紀相仿的少年,啟程儀式極為隆重地在天安門廣場舉行。 廣場冷峻而空曠。集合在可容納上百萬人的廣場上,越發顯得我們渺小。那天究竟在那裡進行了什麼儀式早就忘記了,記憶裡只剩下刻骨銘心的寒冷。 儀式結束後出發,北京站人山人海,無數送行者已經在站台上等候。按規定,每名知青只能有一位親屬進站送行,送我的是母親。當我在人流中看見醫生出身、從不當人落淚的母親竟然紅腫了眼睛,就沒敢再看她一眼。 車輪被蒸汽車頭拉動的瞬間,車廂裡、站台上原先還是沈悶的嗚咽突然如同山洪爆發般響成一片,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蓋過了火車的轟鳴。 那一刻我離開了視窗,怕看見站台上哭泣的人群,特別是怕看見母親憂郁傷心的目光。 我居然沒有落一滴眼淚。這是一個我記憶深刻的細節。一位送行的老師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他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我這樣一個看上去嬌小柔弱的女孩,在被發配遠鄉的時候,怎會如此堅強?其實,沈默也是一種表達。在當兵不成、留北京無望的情況下,毅然選擇下鄉,是我唯一的出路,因為我知道,父親正在難中,如果我不走,母親將會被造反派攪得無一寧日。 就這樣帶著對未來的一無所知上路了,迷惘中,竟然隱約著一種渴望和憧憬。 不知道要去的地方究竟有多遠,只有地圖上的概念──那裡被稱作革命聖地。 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上邊的號召是“扎根農村一輩子”。 然而,畢竟是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隨著車輪的飛轉,車廂裡熱鬧起來,笑容重新回到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上。 火車在遼闊的華北平原上疾馳了一個晝夜,當新的黎明來臨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了黃土高原。路還在鐵軌下延伸,窗外景致已是別有洞天。車到西安,站台上擠滿敲鑼打鼓但顯然是例行公事的歡迎人群,大家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回應。 從西安出發繼續西行,幾小時後,我們到達西北煤城銅川。 按行程,似乎應該在銅川住一夜,但實在想不起來那一夜究竟歇在哪了,記憶的引擎可以搜索到這一路經歷的無數細節,唯獨在這裡留下一個空洞。 第二天一早,我們乘坐蓬了帆布的大貨車,奔赴延安。剛下過雪,氣溫達到零下二十多度,濃濃的積雪被凍得硬邦邦的,為了防止打滑,車輪上綁著鐵鏈。據說由於下雪,兩次延遲了啟行日期,但為了讓我們到延安過一個“革命化春節”,不得不採取綁防滑鏈的辦法能使我們及時出發,這就增添了這次西行的風險和懸念。 浩浩蕩蕩的車隊逶迤千米,沿著盤山公路攀緣緩行,場面很是壯觀。 我們幾十個人擠在一輛車上,車一開動,冷風便從帆布蓬子的縫隙鑽進來,過金鎖關時,塞外的嚴寒更是令人難以忍受,風刮在臉上,刺骨般疼痛。凍得難忍,大家便在車廂裡跺腳,涼氣從腳趾向上蔓延,膝蓋以下都是僵硬的,同伴們紛紛喊冷,我卻又一次保持了沈默,我感覺我可能要被凍死了,是因怕喊冷而耗盡最後一點熱量。漸漸地,臉被凍得麻木,寒風在早已沒有知覺的皮膚上肆虐,終於不再感到疼痛。 經過一天的顛簸,我們到了延安縣城,當晚宿在停課已久的延安大學。 然而,行進還沒有停止,翌日清晨,我們繼續出發。這次的前進方向是朝北,汽車沿著乾涸的延河,在公路上蜿蜒徐行二十多華裡,到達公社所在地河莊坪。部分知青算是到站了,我們的生產隊還在五華裡外,接著再向北。交通工具換成驢車,車上只能放下行李,剩下的路就需要步行了,用疲憊不堪的雙腳走完最後的行程,我們終於到了到達站──石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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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