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且細膩地活過半生的人，寫出來的東西大概就像這樣吧？輕輕地寫，讀來卻覺得深刻非常。

    〈呼吸〉

    「我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也分辨不出這聲音來自水下或水面或草葉間，只覺得，這一切密密震顫共鳴著的全部聲音，似乎很含蓄，但又帶著某種很堅持的意思，在全屬巴拉草的群落中，在潭邊這個小角落水域的上方，低低沉沉地飄浮，並隨時消失在午後清澄的空氣裡。

    我問他那是甚麼聲音。他說：「蛤仔啊。」我有點吃驚，但又似恍然大悟，覺得理應如此。我問：「蛤仔為什麼會叫？」他說：「呼吸啊。」

    蛤仔持續熱烈地低沉發聲。兩個孩子仍在嬉戲。大人持續撒網。一切都在呼吸，在世界這個僻靜角落裡。」

    〈一時佛在〉

    「忽然間，我看見一隻小白蝶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出現在我的右前方，約僅三尺之遙，幾乎貼著光滑的地面，好像就是從那地面飛出來的，飛過釋迦如來盤坐的膝前，身軀，臉部，然後從祂的耳朵旁邊消失了。一個小小的生命，粉粉的白色，在這個清澄寂靜的佛殿內出現，倏然飛翔，柔軟，輕盈，很歡喜自在的樣子，然後又消失了。

    我走出殿外之後，四處散步了一圈。鳥聲依然不絕。廂房二樓後側的棚架下，靜靜地掛滿了晾曬的袈裟，灰色的，褐色的，白色的。樓下水槽邊幾叢蕨葉長得很好。兩位女尼倚著欄杆，笑笑說話，一個說：「我今天的花生是不是炒得很好？妳說？」一個說：「是啊！很好很好。」」

    我喜歡，在那字裡行間的孤獨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