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科技總經理林允進早年以精密的脫蠟鑄造技術,成為MIT螺旋槳製造龍頭,全球水上摩托車、遊艇及快艇的螺旋槳多出自他之手。近年來更為了太太蔡秋琦的健康,研發出無毒鑄鐵「愛妻鍋」,建立「大古鐵器」品牌,將畢生專才轉化成愛與健康的事業。
作為年營業額超過10億企業的掌舵手,林允進沒有商人的霸氣,臉上總掛著溫和的笑容。他出生於「風頭水尾」的彰化芳苑王功,不僅農田鹽分偏高,又在水圳末端,灌溉困難,加上動輒海水倒灌,收成不好。「父母親沒讀什麼書,但我媽媽很有智慧。」林允進說,從小母親就叮嚀他要好好讀書,別再務農,更幫他轉學到離家6公里的二林國小,只為了能有更好的教育資源。
林允進「聽媽媽的話」,一路考上員林初中、台中二中,考大學填志願時,想起小時候望著海上大船景象,選擇省立海洋學院(國立海洋大學前身)造船系就讀。大二那年,得知全球54%的商船都在日本製造,下決心一定要到日本深造。
1975年時他取得東京大學碩士班入學資格,也拿到日本交流協會優厚的獎學金。在碩士期間研究船身前半部設計,林允進解釋,船的形狀會影響行進時水面產生的波浪,波浪越少則阻力越小。他打算博士時繼續研究船身後半部設計,沒想到被指導教授潑冷水,「林桑,你要先學會走路才去學飛啊,這研究可是花上5年、10年都不一定做得出來。」
大古鐵器年度新品「諸事大吉」鑄鐵壺。
東大博士學習造船
幸好當時有位新進講師是從造船廠來的,實務經驗豐富,「林桑,我支持你,這是一項實用的研究。」
林允進赴日求學隨身帶著一尊阿彌陀佛,也許冥冥之中給予他許多靈感,讓他順利在5年內完成碩、博士學業。他還到日本造船協會發表成果,很多教授疑惑「林桑,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日本人?」他總是回答,「我是從台灣來的!」令眾人驚嘆真不簡單,甚至頒發年度優越論文獎給他。
在日求學期間還有段插曲,蔡秋琦說,與林允進同時間赴日求學的男同學結婚了,他頓時感到孤單,放假回台告訴媽媽「我想結婚」。透過相親,和住在埔里的蔡秋琦許下婚約。蔡秋琦笑說:「我是家中老大,早點嫁才不會擋到後面的妹妹們;他都念到博士了,我想嫁給他應該不會餓肚子吧!」
1980年林允進被延攬回台大,在造船系教了5年,但他覺得自己重實務,在學術界卻有志難伸,「在日本大家很重視我的研究,馬上拿去應用,但回到台灣卻被嫌。」他曾經申請公費參加研討會被系方拒絕,自費參加時才發現別校來的教授都是用公費,覺得自己務實的個性似乎和台大保守風氣水土不服。
在學術界有志難伸
有回林允進打禪七,到第5天正感受到禪悅之時,「佛陀就在耳邊說,離開學術界吧!」禪七結束後下山,他到松山機場世貿看展,有部國人開發、要價64萬元的雕刻螺旋槳機器,瞬間吸引了他,但不是筆小數目,林允進和家人商量,湊錢咬牙買下來。想不到他的「慧眼識機器」,成就了日後的螺旋槳王國。
當時賣他機器的工程師還央求跟著他,「這是公司最後一台機器被買走,要結束營業了。」更嘲笑林桑怎麼這麼古意,「我們老闆說64萬就64萬,都不會殺價?」林允進講起這段往事,下意識的搔搔頭,「學術界出身不懂商場行規啊!」
於是林允進用擔任台大副教授的月薪5萬,拿出一部分支付這位工程師一起研究開發螺旋槳,卻被系主任批評有商業行為,要他把機器搬離學校,也使他下定決心出走。
離開穩定的教職去創業,長輩多數反對,但妻子蔡秋琦絕對支持,「既然做得不開心,就出來一起努力吧。」
兩人就這樣在台中肉品市場旁區租了廠房,養兩三個員工共同打拼。那時家中老三已經出生,但剛開始創業,沒錢請幫手打理家務,揹著小孩上市場買菜、跑銀行,還要煮員工餐,忙裡忙外都是蔡秋琦一手包辦。
那時韓國政府為了籌辦1988年奧運要整治漢江,一家製造清除汙泥設備的美國客戶找上般若提供螺旋槳。想不到螺旋槳在漢江上通通斷裂,對方氣得飛來台灣要林允進講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林允進說,赴約途中在計程車上不停念著心經,祈求能度過這個難關。一見到面,林允進立刻告訴對方已經想到解方,「不能用砂模做的螺旋槳,應該使用精密的脫蠟鑄造技術,我打算投資設廠生產。」客戶一聽,不但不責怪,還反倒說要投資他設廠。
客戶抽單營收砍半
古意的林允進當然沒有讓客戶出資,順利先找代工完成這批改良過的產品,便著手尋找新的土地擴建廠房。1987年他找到台中大里工業區外圍,一個橫跨巷子兩邊的廠房,打算一邊做鑄造,一邊做加工,地主開價1000萬。
林允進再次拿出求學時積極尋求解方的韌性,他在一場演講結識一位會計師,請教如何向銀行借錢開工廠,對方非常熱心,幫他寫了「投資計畫書」。林允進一看,「哇,這麼快就賺回來喔?」對方笑稱,「當然要寫得好賺才容易貸下來啊!」
林允進也很感謝當時交通銀行台中分行經理宋新民,宋新民對林允進大力支持,「1000萬是我可以核准的額度,一定要支持。」撥款過程順利,成功設廠,也將脫蠟技術製造的螺旋槳發揚光大。
穩定經營後,不少貿易商拿水上摩托車的螺旋槳來問他能否製造?蔡秋琦從中嗅到商機,建議可量產,花了1年時間開發出水上摩托車不鏽鋼螺旋槳,相較於砂模做的鋁合金螺旋槳更耐用。這項產品為他們帶來最大的客戶──加拿大水上摩托車Sea-Doo,5、6年間年產量從5000台飆升到10幾萬台,般若因此遷到台中工業區擴大為兩間廠房。
有天林允進聽說豐原也有人在做水上摩托車螺旋槳,前往一看,果然發現廠內放了一堆螺旋槳等著加工。想不到幕後的主使者竟然是Sea-Doo,原來是對方不想被單一供應商綁住價格,因此將般若的設計圖拿給其他廠商仿造。雙方走上法律途徑,Sea-Doo竟抽單把般若的專利轉給美國廠商製造,讓他元氣大傷,年營業額從2億跌半剩1億。
般若生產的水上摩托車用螺槳。
如同客戶不能只靠一個供應商,林允進也不能只靠一個客戶,他開始到美國邁阿密拓展遊艇、快艇的螺旋槳生意。蔡秋琦當機立斷,將新擴建的第2廠房賣掉,斷尾求生。
林允進在美國結識了一位業務Rick,宣稱能為公司帶進更多客戶。他經過一番掙扎思量後,決定在財務危機之時,還是要做這筆人才投資,結果真的帶進許多船用品大客戶,讓公司逐漸恢復元氣。這位Rick現在仍是般若美國的業務代表,每年為公司帶來大量訂單。而原本鬧翻的Sea-Doo也在幾年後回頭與般若合作。
不只好還要更好,林允進邀請豐田式生產管理專家來擔任顧問,改善工廠內機器排列,讓製程更加順利,大幅提升生產效率。到了2007年,公司就突破年營業額10億。
般若生產的快艇用不鏽鋼螺槳。
【螺旋槳製程】
螺旋槳的製程中,必須先經過多道沾漿,送上輸送帶乾燥後形成陶瓷模,再經脫臘後以不鏽鋼鐵水澆鑄,即成為半成品。
為健康開創新事業
事業達到顛峰,蔡秋琦回過神來關注自己的身體,驚覺記憶力變差,牙齒含有重金屬,牙醫師勸她改用鑄鐵鍋,但在坊間遍尋不到合適的鐵鍋,夫妻倆便遠赴日本岩手縣頗負盛名的鐵器聚落「南部鐵器」朝聖。
當地採用傳統砂模鑄造法,把河沙加上黏土、水、灌模,看在林允進這個專家眼裡,材質有沒有檢驗?是否含重金屬?種種疑慮湧上心頭,「還是運用自己生產螺旋槳的脫蠟鑄造技術製造安全的鐵鍋給愛妻用吧!」
秉持著「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世界第一」的精神開創第二事業。林允進解釋,精煉過的陶瓷製模,表面比砂模光滑細緻,鍋身質地輕薄。在鑄造的過程中,會做各項檢驗,確保鐵95%,碳3%,矽2%的黃金比例,讓鍋身達到理想中的強度。他堅持不用人工化學塗層,而是用天然的食用油亞麻仁油開鍋。
林允進選用來自蘇俄的生鐵原料,運用特殊技術將三價鐵轉化成較不會生鏽的二價鐵。林允進說,二價鐵能讓三氯甲烷或石灰質消除,煮水過程中也會釋放容易被人體吸收的二價鐵離子,在體內形成血紅素,結合氧氣運送到全身細胞。
為推廣鐵器使用,他們在各直營店設烹飪教室,定期開課教消費者用鑄鐵鍋做出美味又健康的料理。蔡秋琦說,人到了5、60歲,創業不再是為了賺錢,而是要對健康、對社會都有幫助,希望能把好的產品,介紹給大家分享。
鑄鐵鍋的內鍋可放入大同電鍋。
【大古鐵器小檔案】
成立時間:2012年
主要產品:無毒鑄鐵鍋、無毒鑄鐵壺
年產量:超過1萬5000個鐵鍋鐵壺
年營業額:8200萬元
資料來源:記者採訪整理
【般若科技小檔案】
成立時間:1986年
員工數:350人
主要產品:水上摩托車及遊艇、快艇的螺旋槳
年產量:超過50萬顆的螺槳,可從台灣頭擺到台灣尾
年營業額:14.5億元
資料來源:記者採訪整理
【林允進小檔案】
年齡:1950年出生
學歷:
•台中二中
•海洋學院系統工程暨造船學系畢業
•東大工學部船舶工學科碩士、博士
現職:般若科技、大古鐵器總經理
【蔡秋琦小檔案】
年齡:1956年出生
學歷:台中女中,東海大學英文系畢業
現職:般若科技、大古鐵器董事長
資料來源:記者採訪整理
(文稿取自蘋果日報,作者為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