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自從我講了幾段西遊記當床邊故事給女兒聽後，我發現小孩子們特別喜歡降妖除魔或神怪有趣的故事，簡直著迷到瘋狂的程度。那吸引力比起什麼三隻小豬，灰姑娘等等大得多。這篇故事是我父親大陸故鄉老家的傳說，頗有鄉野傳奇的味道兒。我說給幾個小孩子聽過，反應很不錯。在說這故事的時候，不妨加入一些井、蛇、種田或砍柴相關的常識做機會教育，也可以在講到大蛇的時候做出嚇人的動作，增加趣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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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江蘇省北邊與山東交界處，雲台山腳下一個小村落的故事。

這裡算是窮鄉僻壤，村裡的人以種田為生，春夏種稻，秋冬種麥。當老天眷顧，莊稼收成好，家家戶戶可以溫飽一整年，還可以把多餘的糧食拿到數十哩外的縣城換些錢，存起來幫兒子討房媳婦。如果遇上荒年，大家就勤快一點，上山砍柴、採集野生山藥、丹蔘跟葛藤這雲台山三寶去縣城裡賣。靠山的農村，日子比起黃淮平原上其他地方好過一些。

有山就有水，一條小溪滿足了村子的灌溉需求。一口大井就在山腳下的泉眼上，幾百年來終年有水，即使鬧旱災溪床乾涸，田裡莊稼乾死，村裡的人靠著這口井還是能生存下去。

故事，就從這口大井開始。

一天晚上小王帶著水桶去大井打水。綁著繩子的小水桶丟下井，他覺得怪怪的，因為他聽到的不是桶子掉進水裡的聲音，是什麼聲音他也說不出來。他把手一抖、一提，照理說這時桶子裡應該裝進了八分水，但他把水桶拉上來的時候水桶裡卻是空空如也，試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難道這數百年來從不乾涸的古井竟然沒水了嗎？」小王正在納悶，忽然聽見井內傳來窸窣聲，他低頭往井裡一望，這一望不得了，兩枚雞蛋大的眼睛閃閃發亮，正從井底望著他。小王嚇的魂飛魄散，來不及分辨是什麼怪物躲在井裡，他便飛也似的逃回家去了。

第二天，小王找了其他村人來到井邊，只見到井裡一灘清水明亮如鏡，他的水桶則掉落在井旁。眾人笑他：「小王，你昨晚是不是喝醉了？哪裡有什麼怪物啊？是你眼花了吧，哈哈。」

幾天後，村口老孫的太太跟村長說，老孫上山採藥，原本說了兩天回來，現在已經第四天了還沒回來，她很擔心。村長找了三名壯丁，分頭上山去找。幾個時辰後回報說找到了，但找到的是老孫的屍體。說是屍體也不正確，因為村民發現老孫的地方是在溪床邊的一處空地，僅看見支離四散的骨頭，破爛的衣服及老孫的隨身物品。大家推測，老孫是被某種野獸給吃掉了！

雲台山沒有熊沒有虎也沒有狼，最大的動物是狐狸或獐子，事情發生後大家都很害怕。村長跑去縣城報官，官府派來了兩名官差，聯合村裡的壯丁組成了一支十多人的狩獵隊，帶著刀斧棍棒，上山要去對付那「怪物」。這些人循著山路小徑，在山裡繞了大半天，什麼都沒發現。倒是一位官差眼尖，發現在某棵樹下似乎有個山洞，他們點了火把鑽進山洞去探查。這一查不得了！在山洞裡他們發現了一只非常巨大的蛇蛻，也就是蛇脫皮蛻變下來的皮。從那蛇蛻的大小看來，這條蛇足足有一個男人的胸圍那麼粗，蛇身長達十餘米。一時真相大白，老孫顯然是被大蛇給吃了。眾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蛇，不知該如何是好。膽小者說要立刻逃跑，這麼大的蛇刀槍不入，尾巴一掃就可以打死三個人，口中還會噴出毒霧，遇者立死。膽大者說如果碰上了大蛇就大家夥兒抄傢伙一起上，棍棒鋼刀鋤頭斧頭往死裡砍去，一定可以把蛇打死。結果大家把蛇蛻帶出了山洞後，兩位官差決定先下山，回到村子裡從長計議。

第二天一早，兩位官差向村民宣佈，老孫遭蟒蛇攻擊，屬意外死亡，此案簽結。至於那巨大蛇蛻乃重要證物，兩位官差當天便帶回了縣城去交差。

官差走了，村民們暗暗咒罵，那巨大蛇蛻是名貴的藥材，官差趁機發財一走了之，卻將大蛇之患置之不理，這可怎麼辦呢？村長只好組織起義勇隊共八名壯丁，帶著火把棍棒刀斧，以及村子裡惟一一把冬天時打大雁用的鐵珠火槍，每天上山殺蛇。

神龍見首不見尾，那條大蛇不知是吃飽了藏起來休息，還是真的畏懼義勇殺蛇隊？他們一連五天每天上山巡邏，連一條小蛇的影子都沒看見。有人說：

「雲台山深有百哩，那大虫從深山裡來，現在已經回到深山裡去了吧？」

小農村逐漸恢復淳樸的正常生活，距離老孫被大蛇吃掉約一個月後，村子裡的一個小夥子又出了事。天剛黑的時候他跟家裡說要去田裡抱兩綑稻草回家當柴火，人一去便失了蹤。第二天大家開始尋找，在大井旁跟山腳下的沙地都發現了大蛇爬行的痕跡，那痕跡一路上了山，村民們心想，這恐怕兇多吉少。

殺蛇隊又恢復了巡邏，第三天他們在上山不遠處的草叢中發現了小夥子的骨骸。

這樣子大家隱約知道，那大蛇似乎是每個月出來吃人一次，每次都在月圓前後的晚上。於是村民們每到月圓前後，天還沒黑就緊閉門戶，直到天亮前絕對不出門。

但這樣下去仍不是辦法，那大蛇吃不到人，村子裡養的雞、羊、豬還是偶爾失蹤不見，村民也不敢再上山採集雲台山三寶。幾個月後村長召開了村民大會，官府既然無力解決就自力救濟。村長往縣城去了一趟，在大街上張貼告示。全村人湊了十兩銀子，懸賞英雄好漢或專獵大蛇的勇士。

又一個月圓夜即將到來，村子口來了位身長六尺的彪形大漢，身上背了個包袱，裡頭藏了把鋼刀及不知名的東西，指名要找村長。

「聽說你們要找人殺蛇是嗎？」

村長連連點頭。

「如果我殺了蛇，就有十兩銀子是吧？」

村長連連點頭。

「先給我五兩。」彪形大漢說。

村長搖搖頭：「這位英雄，那條大虫神出鬼沒，說不準多少天能遇到，還是請您把蛇殺了，再把禮金奉上。當然，你在村子上的吃喝與住宿，我們自當招待。」

「好吧，那就給我來一壺酒，一斤麵跟兩樣下酒菜，我今兒個晚就上山殺蛇。」

那漢子好大食量，吃掉了一隻燒雞、一碗熟牛肉燒大白菜跟一斤麵粉和的麵條。酒足飯飽之後，他大叫：

「再拿一壺酒來。」

村長說：「這位英雄，您要上山殺蛇，是否少喝一點，待您殺得蛇來我們再好好喝酒慶賀一場？」

「別囉嗦，再拿一壺酒來，我這就上山殺蛇去。」

村長只好照辦。只見他將包袱打開，一把明晃晃的鋼刀約兩尺多長，還有一包雄黃。他將雄黃倒入酒中，攪和攪和，便把酒往自己的頭上身上衣褲及鞋子上灑。

「村長，我這就出發了，你們明早等我的好消息。」他便帶著鋼刀一個人上了山。

村民們第二天早上群聚在山腳下等候，直到日正當中還沒見到人影，組隊上山找尋呼喊，也是不見那位大漢的蹤影。直到第三天上午，大家才在發現蛇蛻的那個山洞找到他的衣物與殘骸，他也成為了大蛇的盤中飧。顯然，雄黃酒對這龐然大物並沒有效。

村民們只好幫他收了屍辦理後事，可惜連他的姓都不知道，只能蓋個無名塚。

消息傳開後，沒有人敢再來殺蛇。村民們每個月都有幾天要過著心驚膽跳的日子。遍地是寶的雲台山竟變成了禁地，沒人敢單獨上山。

三個月後，村子口來了個陌生人，身材瘦小，雙手空空什麼都沒帶，指名要找村長。

「聽說你們要找人殺蛇是嗎？」

村長點頭。

「如果我殺了蛇，就有十兩銀子是吧？」

村長說：「對不起，因為幫上一位殺蛇人辦理後事，現在賞銀只剩下七兩銀子了。請教英雄您貴姓？」

「我姓張，沒關係，我殺蛇你們不需給我銀子，我只要你們提供幾樣東西，事成之後大蛇的一對眼睛歸我。如何？」

「好啊，當然沒問題。」村長這回至少知道了他姓張，萬一有意外總可以為他刻個墓碑。

那人向村長要了三樣東西，一把鋒利的短刀、兩匹布、一隻活雞。

他把刀握在手裡說：「你們用布把我全身從頭到腳層層裹住，不留一條縫。把雞殺了，將血淋在我身上，然後天黑前把我抬到那口大井旁就可以了。」

「明天早上再來看我。」他補充說。

村民們不明究裡，一一照辦。

天黑後，四下無人，姓張的漢子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不慌不忙閉目養神。忽然，地面上傳來一陣涼風，接著出現一陣窸窣聲，他立刻打起精神，那條大蛇出現了。也許是被雞血腥味吸引，也可能是被人體的溫度與氣味吸引，大蛇盤旋在姓張的漢子身旁，時而抬起頭吐出蛇信，那蛇信便有一尺多長，慢慢的，它張開血盆大口，把姓張的漢子從頭開始，一吋一吋的吞進肚裡去。

姓張的漢子身體有層層厚布保護，一時間不會被蛇肚裡的酸液給消化掉。他憋著氣，等到他完全被吞進肚裡，等到大蛇開始往山上滑行，等到他感覺自己是面朝地下時。他將手中緊握的利刄，用力刺出去。利刄刺穿了蛇肚、刺穿了蛇皮、插進了土裡。他雙手死命的握住那刀，刀鋒隨著蛇自己向前滑動，便把蛇肚子一路割開，蛇越走，割的越長，直到刀鋒割到了尾巴，那大蛇從肚子以下被剖肚開腸，終於死在當場。

姓張的漢子就這樣跟著蛇屍躺了一夜，直到到第二天早上，村民們來到大井旁，全被這慘烈的景象嚇到。他們扶起姓張的漢子，幫他解開裹布，紛紛稱呼他為英雄，歡呼聲不絕於耳。此時他拿著刀，走向蛇頭，挖出了大蛇的雙眼。他說：

「這兩顆是世間罕見的夜明珠，我拿走了。大蛇的每個骨節裡都有一顆小顆的夜明珠，那些就留給你們吧。」

姓張的漢子揚長而去。村民們把蛇肉分食，總共100多節的骨節裡共100多顆小夜明珠，讓大家都發了筆小財。從此大家不再需要害怕被吃掉，可以繼續去雲台山上砍柴採藥，終於回復了平凡淳樸的生活。

2013.8.7  如有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