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士是他的天。
* * *
在某個夏季的寂靜蟲鳴之中,男孩赤裸著身體,趴伏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一個巨大的陰影壓制著男孩。
熱,一道灼熱的氣息拂過後頸與背部;然而,更燙人的是與陰影接觸的部份,像是從體內燃燒起來一般的灼人。
喘息聲是如此地清晰,男孩試著只專注於肌膚與木板摩擦的感覺,讓自己遠離這裏。
其實,這一切不完全是痛苦,但他害怕的是自己不自覺的沉淪,溺斃在這邪惡的痛楚與快感之中。
誰能來救救他……
男孩曾日日夜夜這麼祈禱著,有人能來救他;卻也日日夜夜的感到失望。
誰能來救救他。
如果所有的「人們」都無法拯救他,那無所不能的上神呢--
男孩注意到灼熱的陰影倏然離開了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冰冷的綢衣。
誰能來救救他!
男孩驚恐的扯緊綢衣的一角,望向來者。
那是一個背著光芒的陰影。
陰影伸出手靠近男孩,他本想逃開的,卻忘了怎麼移動自己。
連蟲鳴都停止在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會挨打還是被推倒,但那隻手卻只是小心的拂過男孩額角還滲著血的傷處,那麼的溫柔。
男孩看清了陰影裏的面容,在柔光之中帶著慈愛的笑容,這一定是上神派遣的天使。
是來拯救他的天使大人。
天使說:「我帶你離開,好嗎?」
男孩啜泣著點頭。
於是他們一起離開了那裏。
* * *
天使告訴男孩,忘了所有的不愉快,重新開始吧。
於是,天使給了男孩新的名字,特涅斯‧古羅。
天使說:「特涅斯,這是上神賜予你的嶄新人生,要好好感恩古羅上神的恩典。」
於是,天使帶著男孩來到古羅教廷,成為年幼的祭司候補。
其實,天使並不是真的天使。
他是古羅上神在人間的最高代行者,祭司士。
其實,陰影依然只是個陰影。
在常年深冬的古羅教廷裏,男孩同樣夜夜與陰影一同入睡。
而這一次,男孩放任自己沉淪。
* * *
特涅斯繼承了祭司士的位置,也繼承了祭司士的秘密。
一個關於世界將會毀滅的秘密。
在古羅教廷的深處封印著魔王的遺物。
四百多年前,那是一個比加列斯帝國更加久遠的時代,魔王降臨人間,在全世界引發戰火,帶來了無數的殺戮與鮮血,帶走了更多的靈魂與歡樂。
然而,在魔王毀滅世界的最後一場戰役開戰前夕,魔王卻神秘的消失了。
直到第一任祭司士在無意間發現了魔王的陵墓,或者說是魔王的封印處。祭司便以古羅上神之名,在此地建立起了古羅教廷,以便守護這個封印。
數十年前,帝國祭司預言魔王即將甦醒,這引起了正在爭戰四方的加列斯帝王的關注,因此授命上一任古羅祭司士尋找魔王復活的方法。
在重新調查魔王的陵墓後,祭司士在石室裏發現了一個被封印的木箱。
封印只是用來保護箱子不受時間侵蝕或外力破壞,他很容易地便解開了封印。
箱子裏頭擺放了一個斑駁的骷髏頭、一只老舊玻璃杯和一塊綠色的絨布,箱底還刻著讓魔王復活的詳細方法,與頌詞。
上一任祭司士帶回特涅斯時,便是在尋找魔王復活所需要的「祭品」,赫締爾之血。
赫締爾,他是四百多年前,帶領士兵與魔王抵抗的最後一位將士之名。而根據傳說,赫締爾更是封印魔王的人。
祭司士遍尋不著赫締爾之血,所以魔王也從未復活,因此世界尚未毀滅。
加列斯帝王下命處死古羅祭司士。
在行刑之前,祭司士告訴了特涅斯一個名字。
「特涅斯‧古羅‧赫締爾。」
特涅斯遠遠地看著前任祭司士的人頭落地,噴撒出來的血液在雪地上像是花朵盛開,他專注著這一刻。
想笑,又想哭。
古羅祭司為了不讓這個世界毀滅,寧願死也不願讓魔王復活。
然而,特涅斯卻覺得這個扭曲的世界早就該毀滅了,為什麼要救他呢。
特涅斯‧古羅‧赫締爾。他在心底重覆喃唸著這個名字,像是咒語一般。
就讓赫締爾之血親自毀滅這個世界吧。
飛鳥200907164.04.23
~我只是不爽世界沒被毀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