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離住處不遠的咖啡麵包店，成了我和孩子的新歡。在這兒可以吃到現做的三明治，飲料免費續杯，還可以無限上網。最吸引我的是店內擺設有大的、長條木製書桌，表明歡迎顧客閱讀、討論或開會，功能有點兒像大學的聯誼廳，只是店內燈光更有氣氛，客人說話音量自我控制得較好。 

適逢長周末，無奈天公不作美連下數日大雨，所有戶外活動被逼取消。我和孩子決定泡在這家咖啡店享受下午茶。輕鬆悠閒的品嘗美食後，孩子們開始專心作功課，老大寫中文作業，有不會的立刻問，老二作英文讀書報告，只需部分修改即可，我則盡情享受尚未讀完的小說。

正當我們入神時，忽然聽到有人操著不甚流利的中文說了一句：「你的女兒好『辛苦』！」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嚇了我一跳，居然有人在觀察我們呢！更何況對方用「辛苦」兩字描述女兒作功課的情景，覺得相當突兀。我猛地抬頭一看，一位老爺爺拄著枴杖站在我桌前。

我知道有些美國人很反對老師在假日時出作業，有些人認為是亞裔家長破壞此地文化，搞得小孩學習有過多不必要的壓力，更甚者則用「Chinese Parents」專指只注重考試成績、愛比較的父母。前不久，Palo Alto最好的高中之一，有位17歲高中生因壓力過大而自殺，青少年心理諮詢專家還不斷教育父母在孩子「垮掉」前先學會「妥協」…。這些批評的聲浪不時傳進耳裡，我敏感地擔心老爺爺認為我過度向小孩施壓，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釋我們只是利用時間做好下週作業。

老爺爺說：「They look like they  enjoy doing their homework！」

數秒鐘的沉默後，他接著說：「You did a great job！」此時的我更加疑惑了，我只不過坐在這兒隨意看書，沒做什麼值得稱讚的大事啊。老爺爺似乎也看出我的疑慮，嘗試著用更多話語表達感覺，只是中英文夾雜，聽起來頗吃力，但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窺探出一絲讚許，最後他才用很生硬的中文說：「陪伴小孩很好呀！」

至此，我終於舒了一口氣！方才明瞭老爺爺口中的「辛苦」是「努力」的意思，而「陪伴很好」不光只是陪小孩作功課，更是指我們互相作伴所擁有的美好午後時光。

異鄉生活多年，因語言和文化差異而引起的忐忑不安，還是頭一遭呢！

【後記】

這是今年一月剛進城邦時曾經貼過的舊文，因當時閱讀的人數寥寥無幾，一直希望能和更多朋友分享，故再次重貼，也盼推薦過的格友見諒。

此文曾於 2009 年發表於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