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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30 12:02:32瀏覽4670|回應39|推薦185 | |
(圖片: 老二完成天主教堅信禮之後和費城教區主教合照,老三也來湊熱鬧。) 十多年前,我奉命到歐洲採訪,到了馬特拉公司在巴黎的總公司。不巧,當時法國總統到海外訪問,率領一堆法國大企業的總裁和巨頭,推廣法國和這些國家的經貿關係。 我到達法國馬特拉總部時,他們公關部的負責人也一起出國去了,只見到了公關部一位個子矮小的年輕男人。我有些失望,也只能坐下來訪問這名男人。男人不愧是公關人員,女秘書馬上送來一個禮物,回到飯店打開來一看,好大一條鮮豔的絲巾,終於看到一個小小的名字:hermes。我心裡想:這怎麼唸啊?是有名的法國絲巾嗎?(舊文:愛瑪仕太太的一天) 回到了台北之後,那次的巴黎之行,卻給我帶來新聞職場上,第一個危機。 我奉長官之命,寫了到歐洲採訪的系列報導,在某一個週日刊出特刊之後,法國篇卻出了問題。 原來我當時訪問的一些採訪對象,言談之中都對法國的經貿發展,不感樂觀,當時我經驗不足,照實報導,沒有想到應該稍加平衡一下,更沒有想到當時民生報發行人王效蘭與法國關係深厚。 沒有幾天,我到報社上班,立刻被長官召見。長官告知,他稍早已被王發行人約見過了,我那篇報導,已經引起法國在台協會的意見,發行人要求我前往法國在台協會,採訪相關人士,再寫一篇新聞稿。 小記者我當然奉命行事,約好法國在台協會經濟組組長見面。我心知這次訪問是個鴻門宴,特地找出歐洲之行的筆記本,帶著去赴會了。我也稍事打扮,平常工作我最多擦個口紅,那天我穿上時髦的套裝和高跟鞋,臉上塗得紅紅白白的去採訪,事後同事詢問時,我一律回答:我去為國爭光,和法國人打仗。 到了在台協會大門,登記姓名出示證件之後,我走入經濟組組長的辦公室,發現在台協會的發言人赫然在座,兩個人對我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彷彿很勉強和我握手,顯然兩人是有備而來。 果然是個鴻門宴,我坐下來之後,經濟組長一臉臭臉對我,開門見山對我說:[我們和聯合報系的主管很熟,民生報發行人王效蘭是我們的好朋友,我打一通電話就可以找到她。] 言下之意就是:妳的老闆是我的朋友,妳最好給我小心一些。我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果然,第二槍第三槍接著來了。 經濟組長拿出報紙特刊和一份文稿,應該是他們內部的法文譯稿,對著我說,他們對於我的報導內容,指出法國目前投資環境不佳,感到非常不滿。他一臉不高興的看著我說:[我們打電話到巴黎去,台灣駐巴黎的代表處經濟組官員,說他根本不認識妳。還有,馬特拉公司的公關,也不是妳報導裡面指名道姓的那一位。而且妳到法國採訪投資環境,都沒有事先和我們連絡,對妳這種不實而且不負責任的報導,我們感到非常震驚。] 等他罵完了,我沒有道歉,冷靜的一件事一件事回答他:[我到馬特拉公司去時,那名公關人員已經告訴我,他的上司隨著法國總統出國了,但是,他告訴我,可以用他的名字,代表馬特拉公司公關部門發稿。] 然後,我拿出我的筆記本,對他們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名經濟組官員說不認識我,但是,我確實採訪到他,他還請我吃晚飯。我的新聞報導內容,都來自當時採訪的筆記,你們可以自己看,採訪日期和採訪對象的人名都在上面。] 經濟組長不懂中文,但是新聞組長的中文說得非常流利,他馬上拿起我的筆記本,讀將起來。很快的,他一臉不可置信的和經濟組長用法文討論。經濟組長看不懂中文,但是他看得懂英文,他從新聞組長手中拿走筆記本,仔細看馬特拉公司公關部那一篇訪問稿的筆記。 然後,我再接再厲,繼續絕地大反攻。 我冷冷的對經濟組長說:[在我去歐洲之前,已約了新聞組長談話,採訪的前一天,我還打電話和他的秘書確定,秘書也說沒問題。結果採訪當天,我到了法國在台協會新聞組辦公室時,秘書小姐卻告訴我新聞組長無法和我進行訪問,因為他另有要事。秘書小姐要我去經濟組找人詢問,我到了經濟組問了秘書,過了很久才有一個人出來和我談了一下,他沒有給我名片,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你可以自己去查一下,某月某日下午,你們經濟組的同事,究竟有沒有人和我談過話。] 我話一說完,只見新聞組長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經濟組長滿臉驚訝,馬上轉頭用法文和新聞組長說話,顯然是在詢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新聞組長尷尬苦笑,然後趕緊對我道歉,這個道歉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經濟組長回過神來,鄭重向我道歉,然後神色稍見和緩的主動說:[法國前幾年的投資環境,是比較不好,但是最近已經有改善。] 我這才算真正進行這此行的目的:和經濟組長進行專訪。訪問結束之後,新聞組長非常客氣,把他家的電話和辦公室專線給我,要我以後有事直接找他,也一再表示抱歉。最後經濟組長還親自送我到大門口,主動伸出手和我握手道別。 我寫的經濟組長專訪,很快的見報了,而且也占了不小的版面。很奇怪,我再也不曾和法國在台協會打交道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到法國在台協會,那兩名官員那種前倨後恭的態度,讓我很不以為然,尤其是新聞組長竟然在約好的當天才突然拒絕受訪,我可是第一次碰到約好的採訪對象,臨時拒絕受訪,而且只說他沒空。後來,我當然一次也沒有打給他。 婚後女友偕同新婚夫婿到美東來看我。我們閒聊之際,我提到這件往事,女友的丈夫馬上猜測:一定有人要在台協會的人去看週日版的特刊。其實當時,我心裡不無疑慮:新聞組長的態度為何如此惡劣?朋友一提醒,只是增加我的懷疑:可能是一名向來對我不甚友好的同事。 那名同事從我一進報社,就對我不甚友善,有段時間,她曾經示好,順路載我回家,後來,我總覺得她對我時常有妒嫉的行為,不想繼續欠她人情,便拒絕了她的好意,不再與她同行。 我還記得有次我休假離開台北幾天,她不但用嗶嗶扣一直找我,找不到我之後,還打了幾次電話,到我爸媽家裡找我,不斷詢問我家人,我去哪度假。我銷假上班之後,問她有什麼事?她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我當時的感覺非常不好,覺得她好像在調查我的行蹤。 其實,那次到歐洲採訪,根本不是我的固定路線。長官卻指定讓我出國採訪,多少引起報社一些同事的不滿,那名同事正是其中之一。我還記得,採訪主任找我過去談話之後,拿了一張公文要我參考, 寫個公文上呈發行人,表明要隨政府的訪問團去歐洲採訪。我回座位後,把公文隨手一放桌上,那名女同事那時恰好坐在我的隔壁,她並沒有問我,便伸手過來拿起那張公文,看完後一臉不高興的放回我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新聞工作競爭激烈,不是只有面臨同行的壓力,同公司也有競爭的壓力,而且這種壓力也有可能變成同事互相對砍,再加上台灣媒體的整體大環境,愈來愈險峻,我以結婚為由辭去工作時,其實心底曾經鬆了一口氣。 這一兩年來,我遭遇了幾次被人極度的無禮對待,讓我非常的憤怒與沮喪,更加感到世態炎涼與做好人的無奈。因為好人如我,無法潑婦罵街,更無法無理攻詰,只有忍氣吞聲,息事寧人。但是,這種委曲真的有用嗎?我開始對自己的好人心態有了疑問。 上個月突然找到了那條愛瑪仕絲巾,這件往事也浮上心頭。當時的我可以捍衛自己身為記者的名譽與自尊,嫁為人妻成為人母十多年後的我,卻無法捍衛自己,是從前的我比起現在的我更有勇氣,足以面對橫逆嗎?應該說當時,我遇到的是可以講理的人;現在,我遇到的是無理取鬧的人吧。 還是,我真的老了? (圖片說明: 下圖一是老二和保證人:姑姑合影,下圖二是應觀眾要求貼出的愛瑪仕絲巾,面積大到占了我家餐桌的一半,愛瑪仕標誌在右下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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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