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嗚!先來哀嚎一聲，以正視聽:我只是大野狼媽媽，可不是什麼虎媽。

這一陣子女友之間有個非常熱門的話題，就是美國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蔡美兒的新書:虎媽的戰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書中直指中國媽媽管教方式，和西式不同之處，並認為中國式明顯勝出。（請看華爾街日報原文)。

這本書其實爭議性極大，我也覺得本書有可能引起美國社會大眾，對華裔父母的偏見與不滿。

果然，這本書才上市，就名列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排第六名，可想而知本書已成熱門搶手的流行話題，我看了華爾街日報裡的摘要，對於華裔媽媽被稱為虎媽，實在感到不以為然，只好來啊嗚一聲，不吐不快。

蔡美兒已經先說了:這裡的華裔媽媽其實是定義不僅限於華人，包括了日本韓國印度甚至白人媽媽，換言之，只要是管教子女嚴格，尤其是學業要求甚高者，其實都可以一概以華裔媽媽稱呼。

我讀了那篇文章，感想是與其說在談論華裔媽媽，蔡美兒其實應該把這些母親正名為菁英媽媽（Elite Mothers)。因為看起來，她自己的背景和她認識的朋友，似乎全是菁英份子。蔡美兒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她的丈夫也是法學院教授，她提到的移民家庭，看來應該是赴美留學工作，受過高等教育的菁英份子。

我想這種父母生下來的子女應該都有相當智力，父母親也會有基本財力，會讓小孩學習鋼琴與小提琴。如果是非法移民或是低階勞工，但求溫飽，怎麼可能行有餘力，提供小孩去學樂器呢?

蔡美兒提到的一些華裔媽媽現象，我不得不說確有其事。我週遭的華裔女友，幾乎都在小孩年幼三四歲時，便送去學鋼琴或是小提琴，這彷彿是一種天經地義的理所當然。因為這些媽媽都知道，學樂器可以刺激小孩的腦部成長。

我自己的小孩，是在去年秋天才開始接觸，我是在女兒主動要求學鋼琴數年後，才送她們去學。我的小孩今年分別是十三歲，十一歲和九歲。當初甚至有女友直言:現在才學太晚了吧。我並不預期我的小孩會到卡內基音樂廳去彈鋼琴，所以任何時候起歩，沒有什麼差別，我的理由是:這是她們自己要求學的樂器，她們自己想學，比起我在後面狼吼連連，更加有效。

看了蔡美兒最近的訪談，她自承父母管教她比起她管教女兒更嚴，更強調她有個快樂的童年。我實在難以想像她的童年究竟會有多快樂？有個動畫新聞（附在本文最下方，僅供參考)描繪她的女兒日後需要心理醫生，我其實覺得她可能也有需要。我家女兒看了我傳給她們看的華爾街日報文章後，對她的評語是:她的小孩一定不喜歡當她的小孩，她管教小孩有問題。(Her kids must hate to be her kids.  She has some parenting issues.)

蔡美兒自承童年時期，她的父親罵她垃圾，當了媽之後的她，也曾經罵她的女兒垃圾。華裔父母這種語言暴力(verbal abuse)其實並不少見，尤其是傳統父母多半是做好事時沒誇獎，做壞事一頓打，像我這種年代的中年父母，年輕時我們的父母多半嚴厲管教，打罵是家常便飯。

西方父母之所以不會像華裔父母一般的語言暴力或是拳打腳踢，那是因為美國兒童保護法規嚴格，父母簡直像在替美國政府代養子女，子女其實算是政府的財產，如果一有疏忽，危及子女福祉，極有可能被移送法辦。

我聽過一個真人真事的例子，有對父母在佛州餐廳吃飯，小孩不聽話大吵大鬧，爸爸火大了，賞了小孩一巴掌，沒有多久，警察就來了，把爸爸帶走，原來鄰座客人看不下去，打電話報警。我懷疑:後來那個小孩再大吵大鬧時，他的爸媽會如何管教?

反觀華裔父母典型的養兒防老，這個觀念讓傳統的父母認為子女是父母未來的依靠，彷彿是父母擁有的財產，既然是自有，可以為所欲為。我自己在美國初為人母時，也被我的美國乾爸乾媽提醒過:不可以打小孩，警察會上門的。

蔡美兒提到西方父母過度重視小孩的自尊心，華裔父母可以一再以嚴厲語言教訓子女，西方父母卻不會如此，但是，極度重視子女自尊心，西方父母教出來的子女卻還是常見接受心理治療。我想，蔡美兒忘了一件事情:華裔子女比較少人接受心理醫師治療，是因為華人社會基本上認為，要看精神科醫師或是心理醫師，是件不光彩的事，反觀西方人視精神疾病將其他疾病等同觀之，不以為恥。

但是，我覺得蔡美兒自己管教女兒的方式，就和我的父母那一個年代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學業重於其他一切，我身邊也不少華裔父母確是這種態度，這是我很不以為然之處。

她不鼓勵女兒參加學校話劇，我恰好相反。我覺得音樂劇或是話劇泰半需要很多人參與，一來小孩可以交到很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二來小孩可以學習團隊精神。一部戲劇的成形，彷彿是一個大公司，各個環節都有人主事，大家都得和其他部門合作，我告訴女兒，很難得在妳唸初中時，就可以有這個機會學習和八九十個人共事，所以去年第一年參加，今年女兒又報名了。

我相信自己的小孩算是聰明的學生，但是我並不要求她們一定要拿到A以上的成績，想不想唸書，會不會唸書，真的要看小孩自己。我家女兒從幼稚園起，如果考不好，我只說:沒關係，下次再考好一點，再附上個安慰的擁抱。如果考得好，就是又親又抱，沒完沒了，女兒自己會知道，如果考得好，是件很好的事，自己知道要用功。我家女兒的成績，說實在，除了老三時好時壞，老大和老二都算是自動自發的好學生。

哎，可惜中文學校的功課，沒有一個人要自動自發。

蔡美兒自己的女兒天資聰穎，可以禁得起她的高標準要求，我想如果外人，尤其是一些非華裔媽媽，如法泡製，到時候真是會引發一場家庭混戰。

然而這年頭就是這樣標新立異，製造話題，才會出名，我和女友討論的結果，清一色都是:蔡美兒要賣書，當然危言聳聽囉。何況，她是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啊，寫出來的書有說服力，不然，怎麼沒人找我們這些移民華裔媽媽寫書呢?

說完後，我們這些華裔媽媽各自回家，罵小孩不用功讀書，逼小孩練琴了。我呢，開始要求女兒練習彈鋼琴的時間拉長，從五分鐘延到三十分鐘，我想，我家女兒是不會去卡內基音樂大廳演奏，但是，我總是可以肖想，她們到Nieman Marcus百貨公司裡去彈鋼琴賺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