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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14 15:27:37瀏覽69|回應0|推薦0 | |
我會不會破相?”手術臺上的女子低聲詢問。
宛正醫生小心整理該患者被血液凝結在面部的頭發,心中默默嘆息:這女子正年輕,皮膚白皙有彈性,雖然鼻梁粉碎性骨折,額頭也有較大面積挫傷,但憑他行醫十年的經驗判斷,沒有發生意外之前,該女子應該鼻梁高挺,額頭飽滿,理應是個美人。
“我會替妳做修復手術,”宛正猶疑了壹會兒,決定還是撒個謊,“後續如果保養得宜,或許不會留下疤痕。”
“那就好。”那女子仿佛松了壹口氣。
夜晚十點被男朋友扶著滿臉是血地闖進急診,身上還有別的位置有所淤青,但比起面部的挫傷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上手術臺前已被護士簡單處理過。
宛正醫生又問壹句:
“妳怎麽會搞成這樣的?”
為了緩解患者的緊張情緒避免影響手術醫師,馬護士壹直捏著患者的手以示安撫。聽到宛醫生這麽問,馬護士感覺手上明顯壹緊。
她輕聲回答:“沒什麽……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馬護士聽得此言,輕輕回握她的手,又和她聊起別的話題分散她的註意力:
“送妳來的是妳男朋友吧?他看起來很緊張妳呢!妳們倆應該感情不錯吧!”
“呵呵……是的吧……”
宛正醫生沒有再說話,全神貫註地做著手術。
等到宛正醫生疲憊地走出手術室,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夜很深了,迎面立馬沖上來壹個男孩,焦慮地問道:
“醫生,我女朋友情況怎麽樣?”
宛正打量了壹下面前的這個男孩,這是壹個很英俊的小夥子:濃眉星目,直鼻厚唇,壹張臉只有巴掌大小,青春洋溢的臉孔上寫滿了疲憊和驚懼。
“坦白地說,不是太好。”宛正刻意頓了頓,又說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鼻梁骨骨折的情況比較復雜,額頭上的傷,以後也很有可能留下凹陷性疤痕。”
年輕的男孩臉上掩飾不住的失落與惶恐,宛正瞇著眼看他:
“妳女朋友可以轉到普通病房留院觀察了,我今天會去看她的。妳去把手續辦壹辦吧。”
那男孩兒尚未答話,壹個經過的小護士馬上接口:
“白明麗的所有手續都辦好了哦,”又朝宛正醫生擠擠眼,做出壹個惋惜的表情,“白明麗的男朋友對她真是好呢,鞍前馬後到處跑。”
說完又望著那男孩,宛正看懂了那個眼神,那正是壹個年輕女孩看壹個帥氣男孩的眼神。
宛正無奈地朝小護士搖了搖頭,說:
“那快去安排吧,我也要休息下了。”
宛正下午再上班的時候,還沒到他問起那女孩兒的情況,已經好多小護士七嘴八舌地告訴他:
“白明麗的男朋友好帥啊也很高。”
“人也很溫柔呢鞍前馬後服侍。”
“可惜女朋友要毀容了妳今天聽到沒他對那女生說不管怎麽樣他還是要和她結婚呢!”
“真的嗎求婚了嗎?”
“好像是的可是那女孩兒壹點都不開心還指使他做著做那。”
“妳毀容了妳會開心嗎?”
……
七嘴八舌,不忍入耳。
宛正銜了壹絲苦笑,緩步走進病房。
白明麗的男朋友不在,病房裏也沒有別的人。她的床頭放了壹束百合花,看來是有人前來探望過了。看到宛正醫生,她連忙紮掙著坐起,宛正連忙向前壹步扶住她的手。
白明麗輕聲道謝。
宛正沒有答話,他在默默觀察著白明麗——眼前的女子額頭與鼻子都纏著厚厚的紗布——正是他自己的手筆。雖然看上去滿臉浮腫,精神倒還好,露出的兩只眼睛眼角微彎,嘴角上揚——能感受到她正在對著自己微笑。
“我來給妳換藥。”宛正說著,手上就開始忙活,“如果感到疼就和我說。”
剛入行的時候,總因為患者及患者家屬不信任醫生而感到煩惱,也因為親眼目睹生老病死家屬的傷痛欲絕而觸動,更怒其不爭那些仍有希望卻主動放棄治療的病人。前輩們告訴他:那是妳還沒有習慣,看多了,妳也就麻木了。
到現在入行十年,已經成為這城市最好醫院的整形美容科的數壹數二的手術醫師,他也很希望如同前輩們曾經說的那樣心腸變得堅硬而麻木,不再因為眼見悲傷痛苦而心生觸動。
但還沒有,至少今天還沒有。
也許時間還不夠長。但事實就是還沒有。
眼前的女子聰慧堅忍,無端遭此苦痛,他和自己不斷說:不關我事吧!但還是鬼使神差說出:
“妳的傷不像是跌傷的……需要幫忙嗎……或者說,需要幫妳叫警察嗎?”
宛正說話間手上並不停,只見白明麗幾不可見地渾身顫栗了壹下,宛正自悔失言,但又不由得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她。
“我真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跌倒的……”
“哦。”他說不清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有些失望,更多的憤怒,也有些悲哀。
白明麗立刻轉了話題,主動說起自己的工作,她是壹名研究生,正跟著導師做課題。這時住院,工作進度壹定耽誤不少,上午有學妹來看過她,還帶了導師的話,讓她好好靜養,稍後會來看她。滔滔不絕的講述,神情有些故作的輕快。
醫生不再答話,只全神貫註給她換好藥,又小心翼翼蒙上紗布,遮蓋住那些猙獰的創口。
“好了。”宛正站起身,將心中的情緒略略平復,頭偏向壹邊,看著花瓶中嬌艷欲滴的花朵,“有點鮮花不錯,給病房增添生氣。妳心情愉快了,傷口就好得快。”
白明麗垂下頭,擡起右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纏滿紗布的臉龐,答應了壹聲,旋即又擡頭,仿佛祈求壹般地看著宛正:
“醫生,妳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他真的是無心的……”
宛正聞得此言,心臟猛地抽搐了壹下:他的猜想果然是正確的。他覺得滿胸腔的怒火似要噴射出來,轉過頭想說些什麽,卻撞見壹對充滿希冀眼神的眸子,頓時覺得不忍心,只得壓抑心火,輕聲說道:
“是妳男朋友嗎?妳這樣是不行的。”
白明麗捉住醫生的手,連連擺動,浮腫的眼睛泫然欲泣: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也很後悔……他說他再不會了……醫生求妳不要告訴別人……”
宛正默默垂頭,像不敢和她雙目對視壹般,心酸得仿佛下壹秒眼淚就要掉下來。他責問自己:當事人都不在意了,妳還在委屈什麽勁兒呢?
他靜靜抽出手,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起身離開病房前,他淡淡說了壹句:
“妳好自為之吧。”
剛走出病房,就在拐角看到白明麗帥氣英俊的男朋友,他心中嗤笑壹聲:什麽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那男孩認得宛正,立刻走上前來,神情是關心的,誠懇的。
“醫生您好。請問白明麗的傷……”
“我給換過藥了。”
宛正本不欲和他多言,擡腿就繼續往前走。想到小護士們對他的高度評價,不由得覺得可笑:仗著生就壹副好皮囊,首先莫名讓人對他多幾分好感;用壹分的關心就可以被人解讀出十分的誠意;就算犯錯,也有人立馬跳出來為他辯解;而好皮囊下是否住著壹頭野獸,根本沒人在意。
生生可惜了壹位好姑娘。
宛正想到什麽似的忽然停住向前走的腳步,回過頭叫住男孩:
“對了,妳女朋友是怎麽樣傷得這麽重的?”
“啊……跌倒的吧……呵呵。”
“跌倒哪裏呢,跌成這樣子?”
“啊,跌到櫃子上了,嗯,是的呢。”那男孩搔搔頭,含蓄地笑了笑,看上去陽光又和善,“真的是太不小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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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