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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7 16:36:25瀏覽136|回應0|推薦0 | |
奶奶姓趙,百家姓裏的第壹個,名叫亞紅。壹九五三年,她死的時候不過三十來歲。
1
趙亞紅是被三少爺搶到湘雲寨的。
壹大早起來,亞紅壹邊等著表叔來送過冬的麥子,壹邊手抓著碗裏直冒熱氣的炒驢蛋就吃。亞紅今年十七歲,自村裏管事的老爹被土匪謀害也有些日子了,除了識字紡花,也學了些餵豬餵雞挖野菜的生計本事。好容易等到麥子送到,亞紅把亂糟糟的頭發隨意壹綰,門壹開,就直嚷:狗日的,兩擔麥子送這麽久,遲到又要被先生罵妳曉得不?
北京的天氣賊冷賊冷的,學堂裏的青年們打了雞血狀,走在街頭遊行。亞紅滯在原地半晌,被同學壹推搡才回過神來,於是也高舉起拳頭隨著班級隊伍,義憤填膺地嚎叫:“反對華北自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後來亞紅才知道他們這天罷課遊行的壯舉有個牛逼哄哄的名字,叫壹二九愛國學生運動。遊行之後,亞紅拿著反日傳單,前往附近村鎮進行實踐宣傳的活動。也就是這壹天,她被前來村鎮收保護費的三少爺看上,搶到聞名全縣的湘雲寨裏做了壓寨夫人。
2
三少爺的房間很寒酸,洞屋內只有兩張用作歇息之用的木椅,及壹床不算舒適的藤花床。
洞裏的潮氣很大,亞紅剛來那會只穿著學校的短袖校服,凍得上下牙直打仗。三少爺兀自搬走自己的布枕、被衾,看都沒看她壹眼,半晌後卻遣人送來壹件織工精細的長袍。即便如此,亞紅也半個月沒讓三少爺進屋,更別提應嫁了。寨裏的徐老四和三少爺平時交情甚差,逢著三少爺打了勝仗,大當家的擺酒設宴,就不免在席間陰陽怪氣地都囔幾句:“毛頭小子不過憑了運氣,沒什麽了不得的。”當下見三少爺搶了個水靈靈的黃花丫頭回來,心中不免妒恨。
於是寨裏活計不忙的時候,徐老四就老往亞紅的房間鉆,勸亞紅:跟著三少爺,還不如從了自己。
“這毛頭小子不過是受到些大當家的器重罷了,論資歷、論功夫都及不上我,日後大當家的翹辮子了,湘雲寨另謀主帥我不比那小子有勝算?”
對外徐老四則美其名曰地宣稱替三少爺做夫人的思想工作。其實老四早已謀劃許久,壹直想絆倒在寨裏立功無數、受人尊敬的三少爺,壹旦出現合適的良機,便勢必如庖丁解牛壹般快、準、狠地下手。而趙亞紅就是那個良機。大夥別看徐老四花花腸子壹肚,卻生得那叫壹個俊俏,女人都是視覺占主導地位的動物,亞紅也不例外。
3
初夜對於女人的意義,就好比自然災害年間村裏發放的第壹口糧食。
亞紅手搭在床沿,不斷扭動著誘人的胴體,迎合著老四的身下之物。夜貓子在窗外咕咕地喧叫著,不時有滾燙的血液自亞紅的體內擠壓而出,那感受難以名狀,整個人的靈魂都要壹齊被擠壓出竅似的。翻雲覆雨之後,亞紅伏在老四雄壯的胸脯上,聽到老四都都囔囔地在耳邊說著什麽,也不動腦筋,只顧邊喘粗氣,邊“嗯,嗯”地應著。
“妳啊,明天就答應三少爺的求婚……成婚當日,妳用我交與妳的迷藥攙進三少爺的酒裏,讓他沒法留意妳不是處女身……”老四也喘著粗氣,如亞紅這般的尤物,他許久沒有染指過了,“從今天開始,妳就是我徐老四的娘們了!”
壹切按計劃行事,身為棋子的亞紅舉手投足端莊大方,拜堂、攙藥、上床,演技精湛,每壹個細節都表現得毫無瑕疵。連閱人無數的大當家都沒瞧出個中端倪。
4
徐老四好賭,尤其是天氣不好的時候,用他的話說就是:木炭盆子劈裏啪啦地響,屋裏滿是熱氣,脫得只剩壹件粗布衫子都行,那滋味咋不賊爽!
這天徐老四剛進門,看門的土狗就撲著湊上來,他擡手就是壹巴掌,打在狗腿子上,痛得那狗嗷嗷地直叫。這賭場名叫“蟾蜍洞”,距離湘雲寨不過個把公裏,因為主事的襄老板長著壹張村裏人少見的疙瘩臉,活像剛出泥的蟾蜍,因而得了這麽個不算好聽的招牌名。
“時下這光景,老四也來賞光,該不會是又想賒賬吧?”襄老板半開玩笑半點明扼要地說道。
“襄水公玩笑了,湘雲寨那麽大的家業,還能差您這點錢……”說著從袖裏拿出十幾塊大洋往桌子上壹擺,“剩下的做今天的賭註,夠不夠?”
“夠了,夠了……您老四怎麽會錢不夠呢。”襄老板邊不叠地點頭,邊扯嗓子吩咐活計上前伺候,動作神情像極了屋裏上下亂竄的土狗。
附近桌子上還是雄踞著那幾位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只有角落裏的那張桌子,罕見地杵了個打扮洋氣的娘們。徐老四圖個新鮮,直往那洋氣娘們處走去,只見與這娘們對壘的賭場夥計嘴裏直喊爹娘,眼裏見徐老四來了,忙起身讓位,溜之大吉。“跟夥計玩有什麽意思,不如咱倆來賭幾把?”
“好啊,剛到縣裏來就有徐四爺作陪,小姑娘真是受寵若驚,”這洋氣娘們嘴上雖說得圓滑,手頭上卻壹點不含糊,沒幾下就讓徐老四帶來的幾塊大洋見了水漂。
“姑娘好手氣,改明咱再切磋切磋,今個爺有事就不奉陪了。”徐老四從來就不是個戀戰的人。
徐老四徑直走到門口,忽然聽到後面那娘們說了句:“妳就是爹爹許給我的漢子?”
5
洋氣娘們叫滕慧,是當縣縣長的閨女。
民間的百姓總愛把官匪相護的字眼掛在嘴邊,把時局動蕩皆歸罪於其,雖然這話是不假,但平頭百姓不知曉的是,官匪之間也會有算計、陽謀。縣長早些年為了官位,殺了不少人,上頭派人來查,是湘雲寨的大當家使了狠,軟硬兼施,方保住了這狗官的命。為了讓這些無頭冤魂的案子爛在大當家的肚子裏,縣長只得讓留學西洋的女兒回國來與湘雲寨的人成婚,也算是“姻事聯盟”了。當時湘雲寨管事的幾個兄弟搶的搶,騙的騙,都有了自家的娘們,唯獨整日遊手好閑的徐老四光棍子壹條,洞屋裏從沒顯過娘們的身影。
有時寨裏的漢子們會玩笑地說老四是不是喜歡漢子。
大當家的見狀,索性把這姑娘讓給了老四,也順帶止止寨裏的蜚語流言。大當家的傳令下去,讓寨裏裏裏外外停止商鋪、劫道的生意,全寨人馬回來幫老四辦婚宴。那時候天氣是冷的,湘雲寨裏燈籠、糖紙的,看得人卻是眼熱。原本打算去縣裏招幾個長工的亞紅,沒出門就被鄰居五嫂拉去寫婚聯了:
壹門喜慶三春暖;兩姓聯姻五世昌。
貴客光臨門第耀;良辰喜慶主賓歡。
強顏歡笑的亞紅,看著自己對愛人的新婚祝福,好像戲臺上負心漢倒傷癡情女的劇情,只是那把捅向心裏的刀,像是放了慢動作,遲遲不落在要害。搖搖晃晃地回到家,三少爺滿眼興奮地遞過來壹件東西:“兄弟搶來的首飾,想是妳喜歡的,就要了來。”亞紅握著手上雕刻著“愫”的金珠墜,無名火氣,登時瘋婆娘附體將其扯得滿地。三少爺在壹旁張了張口,像是要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周圍的侍女要是細心壹點便不難發覺,他眼中光瞼鯛壹樣的爍亮,淡了些許。
6
八擡大轎,花轎迎娶。那個時候嫁娶的最高規格。
新娘的轎子緩緩而過,亞紅從洛陽請了壹些殺手蟄伏於此,正待下放指令殺了滕慧這個賤人,肚子忽壹陣痙攣。她懷孕了。
徐老四的孩子。
為了不讓三少爺察覺,破壞自己奪權立主的計劃,徐老四當晚即派管家將亞紅偷偷遣至二十裏外的姜家溝,亞紅的表親家。摸黑回去的老四哭天抹淚地告訴大當家,亞紅被前來迎親被仇家所害,屍身尚未保全,不能帶回祖墳,只好就地而葬。末了,還貼心地遞給三少爺壹把零散的金珠墜,上面細琢雕刻著壹個“愫”的繁體字。“她臨死了,也壹直待在身上,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的……”徐老四以期提高真實性,隨口都囔了壹句,再看壹旁的三少爺,早已是抿緊雙唇,眼中僅存的爍亮,徹底熄了。
適時時局動蕩,國民黨、共產黨鬥爭得如火如荼,莊戶人家為主的湘雲寨壓根就沒想參加任何壹黨。但混噸的年代,沒壹人能全身而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湘雲寨的出戰也是無可奈何,其實論裝備武器,湘雲寨積攢多年的軍火庫,絲毫不遜於氣焰囂張的國軍,而礙於作戰經驗尚少,在保衛戰中總處於下風。壹次作為副帥的老四中了兩發子彈,小腿壹發,尾椎壹發,血流得哪哪都是。好容易挨回寨子,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可把壹貫文雅的滕慧嚇壞了,把老四扶上床榻就兀自暈死過去,倒地的時候還倒黴地磕了壹下櫃子。
彼時滕慧正懷著人生中第壹個兒子,平日逢人就說“就怕哪天磕著碰著了,把這麽個活生生的兒子磕沒了”,壹語成讖,來給徐老四看病的郎中順帶把滕慧的身子也看了,得出了壹個結論:流產。別看滕慧壹肚子西洋墨水,人生觀雖飽受西方國家“自由主義,無需後嗣”的影響,但置身自己,肯定受不了。徐老四想了個餿主意:在房內點幾處催眠的熏香,延緩滕慧的昏迷,自己則利用這段時間親自去姜家溝把亞紅的孩子杏生抱來,待滕慧蘇醒,大人無事,暈生貴子,豈不樂乎?
7
亞紅壹被遣送到姜家溝,村人就發現她不同於壹般的女人。在他們看來,這位土匪家族的女人,即使衣著簡樸,臉上壹水褶子,盤著稍顯亂遭的發髻,站在村口眼巴巴望著遠方的樣子,也透著壹股狠勁。隔村的婦人上前閑聊幾句,方知是被人奪了孩子,旁邊的幾個村婦聽了,湊熱鬧壹樣地圍成壹圈,扯著該說的和不該說的話。她也不應答,只眼神呆滯地望著地,嘴唇抿出了血。有人問她,咋不去縣城上報官,生生受這活氣。她聽了就順手拽著手邊的榆樹皮細細摩擦著,直摩得手都滲出了汗。
村婦們就漸漸沒了興致,不約而同地散了。
亞紅踱到縣城警署的時候,太陽已快落了山,見穿著警服的警員要關門下班,她忙橫沖直撞地推門去了。
下班了,有什麽明天起早吧!
我有要緊的事,妳們就給我審理壹下吧……兩句話沒說完亞紅就被警員推搡著推出了警署大門,幾個踉蹌,她恰好被撞在了壹位先生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剛擡頭四目相對,亞紅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了,噎住她的不是難以下咽的餿飯爛菜,而是三少爺那雙重燃爍亮的眼目。打死她她也不會相信會在這遇到三少爺,這種境地是何種尷尬?她無法明說自己“死而復生”的真相,也無法明說滕慧現在撫養的兒子其實是自己的。她可以明說的,只有壹段經過臨時發揮、充分臆想,編造而出的“遇害被救”的傳奇故事,為的只是求得三少爺及全家族人的同情。僅此而已。也只能如此。
8
滕慧是交際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村裏人有的人家多種了幾畝棉花,有的去外村學了手藝,有的在潦草的地平線上開墾出了綠油油的莊稼,這些事統統和滕慧無關。滕慧知道的是,日本人新開的幾個歌舞廳同意她去當兼職舞娘,隔壁莊的莊主大壽也正好缺個像樣的節目。她看不慣村裏除了野花草就沒個像樣的花種,就像她看不慣自己懷胎十月生出個只會哭喊流哈喇子的瓜娃子壹樣。也苦了這剛出生就淪落後媽照顧的孩子,試想壹下,當下她覺得這是她的娃,尚且散漫不管,若是知曉這是自己爺們跟別的女人生的野種,不使壞掐打才怪。平日裏徐老四忙活計,沒空管娃子,亞紅就趁著滕慧不在時偷偷跑到堂屋給娃子餵奶換尿布,她甚至還把攢了不少日子的大洋都給了鄰居嬸嬸,讓她幫著照料。
時光如梭,讓亞紅的頭發白了壹綹又壹綹。娃子七歲那年,有壹天亞紅路過徐老四家,看到滕慧不給娃子飯吃,氣就不打壹處來。她按下決心將娃子的身份公之於眾,這樣自己也好照顧娃子,讓娃子吃得飽穿得暖,不再過這種有媽勝似沒媽的日子。她總念刀著,娃子快上學堂了,不能幹癟著弱身子讓同窗們笑話……當晚,亞紅約了徐老四到廂房西邊的西蓮亭商量對策,老四苦口婆心地安撫亞紅道,這麽大小夥子了,不就壹頓飯沒吃嗎?餓不死!見了亞紅側目的鄙夷神情,他語氣略降道,是……這些年是我這個當爹的沒照顧好娃子,但男人不主家務是湘雲寨的規矩。
亞紅說,別跟我提規矩,寨裏還不許換養子嗣呢,妳做到了嗎?別扯這些沒用的,娃子今後必須我來養,這事沒商……話沒說完,老四壹嘴堵上了亞紅的嘴,亞紅嬌小的身軀片刻就被籠罩在老四寬厚的臂膀裏了。兩米外,娃子去二伯伯家蹭了飯,剛準備回屋來個蒙頭大睡,就瞧見爹爹和三伯母摟在了壹起。雖說平時“娘”對自己愛搭不理的,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娘,現在壹個“小三”以明晃晃的姿態出現在他的世界裏,他能回應出的情感只能是憤怒、可憎。淒慘的月光下,娃子兩只小小的拳頭緊緊攥在了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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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近些日子寨裏收成不好,眼看又是凜冷的冬季,壹大早三少爺就叫了全寨的幾個主事去祠堂裏開議事大會。亞紅蒸了鍋饅頭,就著紅薯水嚼了半個,就披著襖子往祠堂方向走。祠堂的面積並不大,年代卻頗久遠,據說在清朝初期就建造成了,從此即成為寨裏祖祖輩輩議事的場所。保長剛講了幾句總結性的話,外面不遠處就傳來娃子的叫喊聲,亞紅撒丫子跑到門口,直聽娃子直喊:讓三伯母滾出寨子,她是壞女人!她是壞女人!氣不過的亞紅,隨手打了娃子壹耳光,擲地有聲。剛打完亞紅就後悔了。
聞訊趕來的滕慧見娃子被打,潛伏體內數年的母性登時迸發,幾個耳光沖著亞紅的臉面就還回去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更何況他是我兒子!
這件事寨裏鬧得是沸沸揚揚,在縣裏辦事的徐老四怕亞紅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將娃子的身份托出,便寫了封信托人捎給亞紅,打算給她壹筆錢,讓她離開徐家。陰差陽錯,派出去的信被院裏閑逛的滕慧截住了,她早就懷疑自己爺們和亞紅那個騷娘們的關系了,只是她沒料想到的事,自己爺們非但與亞紅有壹腿,還懷有壹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自己撫養多年,不放心上卻自以為是骨肉的娃子。我真傻,真的。滕慧祥林嫂附身壹般,反復重復著這句話,重復壹遍,她眼中的恨意也就濃了壹分。
正巧壹旁不明所以的娃子來找她玩,她壹反常態地應許了:我們去家族祠堂裏玩偷牌子遊戲怎麽樣?誰偷到牌子了,誰就贏了。娃子在壹旁咋咋呼呼地笑著、跳著:好啊,好啊……娘輸了要給我做雞蛋白面!
好,妳要吃多少娘都給妳做。
看著娃子進了祠堂,又抱著老祖宗的牌位出來找娘親,滕慧忽然有點不想置這個懂事聽話的孩子於死地了,然而保長已經被她約到此地許久了,什麽都晚了,什麽都完了。按照湘雲寨的族規,誰擅自動了老祖宗的牌位,無論男女老少,都要施以烈火致死。行刑的那天娃子興高采烈地看著周圍的繩子、柱子,眼裏眉間裏掩不住笑意:娘要帶娃子玩什麽新鮮遊戲?滕慧躲在角落裏不敢應聲,只是把頭別過去,盡量不看捆在柱子上的娃子。
把孩子放下來,要燒燒我!亞紅壹聽到消息腿就軟了,但還是踉蹌著身子趕了過來。見娃子被捆在柱子上,馬上就要被挫骨揚灰了,心比刀戳了還疼。保長也是心疼娃子,畢竟這是湘雲寨的子孫,延續後代、綿延萬年是寨裏的頭條鐵律,於是他十分“人性化”地應許了亞紅的替死請求。那天天不躁,但是悶,人們心裏都像是堵了車前草、麩子磚壹樣。稻草引燃得很快,火苗很快就湊上了亞紅的身上,她還穿著那件素白色簡樸的衣衫,臉上還是壹水褶子,發髻也還是稍顯亂遭狀,還是虎娘們壹個。只是又好像有什麽不壹樣了
時隔多年,村裏人已經忘了那場火刑的種種細節,只記得亞紅被活活燒死的那刻,娃子在壹旁興奮地鼓著掌,像是終於解了壹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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