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漸入佳境。

從婚前睡覺時因為有個人躺在身邊睡不著，到現在身邊少了個人便睡不好，看似無關痛癢，其實是一大改變。

兩個人都晚婚。單身的原因，無非是希望有多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以及不喜歡走到哪裡都倆倆成對的「夫妻感」。結婚，在我們這個年齡來說，生活中作伴的意義較生死相許來的實際些。

平常沒事喜歡四處蹓達的他，在料理這件事上，有異於一般男人的耐心與改革心。去年某天回來拖個大箱子，打開一看，是五十斤約一千顆的青梅。

「我們來釀梅酒吧，我想試試。」

這句話不是商量，是宣告。

之後兩天，他便一個人术自忙碌了起來。從一粒粒人工針挑去蒂頭、抹’上粗鹽殺青、攤平陰乾到裝罐倒酒陳放，像蜜蜂一般的忙進忙出，數著鹽醃的時間不敢闔眼，等到天快亮，所有梅子攤平後才摸黑上床，過程中哪有「我們」，就他一個人。

梅酒醃了三大罈，分別是殺青後加了紫蘇與蜂蜜的實驗組、不殺青只放麥芽的對照組，以及殺青放砂糖的陳年組。我的書房成了他的糧倉，書桌兩邊像星光大道，只剩中間一條路可到書桌前。

上週回到家，發現陽台放了一整排空酒瓶，原來開罈時間到了，他滿心喜悅的期待驗收的成果。我們每罈各打一瓶，細細品嘗這沉靜一年的滋味。紫蘇蜂蜜甜度高，梅子氣味隱約，酒氣不重，但整體濃了些，滋味在口中翻轉不過來。麥芽梅酒因為不殺青，有我喜歡的青澀味，甜度也低，融些碎冰在酒中恰到好處，再咬一口蘊滿稠酒的梅子，嗯，香氣酒氣俱足，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口，竟也各喝掉半瓶。

「照這樣看來，今年跟去年一樣比例再做兩罈，調整酒精濃度，明年把兩罈互兌，這樣酒質就勻了。」

向來尊重「製造者」的我此時開口了。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明年開罈時我可以先打一瓶起來嗎?一瓶就好。」「做甚麼?」

「沒啦，我喜歡澀味且不愛太甜，我把喜歡的口味裝走，你就可以兌酒送人了。」

「不需要，為妳釀一罈就好了啊。」依舊是個宣告。

我呆了兩秒。我嗎?

「是啊，專門為妳釀。」他口氣依舊平常。

嘩，對我來說這可相當不一樣。從沒想過可以有罈屬於自己的酒，還是自己丈夫親手釀給妻子的酒。

「怎麼了嗎?」他似乎注意到我有點反應遲鈍。

「沒事，再喝一點吧，你酒釀的真好。」我打馬虎眼，為他添了一點酒。

啊，這次再入喉，怎麼覺得多了點愛情的滋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