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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27 13:18:13瀏覽318|回應0|推薦12 | |
2013.5.25 人生一世,無非徒然。 近 來太宰治有本新書《葉櫻與魔笛:太宰治怪談傑作選》出版,但,與此同時井上靖亦有新書《我的母親手記》上架。過去拜賜由此半自傳小說翻拍的同名電影,苦苦 尋找這書,然而始終一無所獲,因此在架上「巧遇」這書時,那欣喜是不可言喻。當下再怎麼說,也要放棄太宰治的新書,以及三毛新書《懷念三毛:思念的長 河》,就這樣夯不啷噹地捧起這書來讀。 這 書與之前閱讀荻原浩的書《明日的記憶》相似,都是探討有關老年失憶。荻原浩描寫丈夫失憶,而妻子如何在旁相知相守,是虛構的著作,而井上靖這書《我的母親 手記》卻是敘述他母親在80歲開始失憶後,直到以89歲高齡去逝之前的生活點滴,算是微觀老年失憶退化現象的整個過程。在閱讀當中,井上靖描寫老年人失 憶,而退化到只有孩童的舉止時,你會很驚訝的發現,這不是與那書、後來被拍成電影《 班傑明的奇幻之旅 Benjamin Button 》相似,只是後者將人生長的時間倒轉,由老人的身體、孩童的心智出發,而至嬰孩的身體、年老失憶的心智死去。 這書本身分三個篇幅來描述。〈花之下〉 記載母親80歲時,開始失去記憶的症候;〈月之光〉 描述母親85歲身心狀況;而結尾 〈雪之顏〉 則訴說母親將近89歲臨終前的觀察。 井上靖的祖父是醫生,父親是軍醫,而自己卻違背父母的意志,放棄學醫,從事文學。他曾是川崎豐子在出版社的上司,鼓勵川崎專注創作。父親軍旅生涯,長年在 外,而日本戰敗後,以少將官職榮退。退伍後,其父親矢志隱居,自耕園圃,縱然勸說再到鄉間從事醫事,也不為所動,自此家中所有對外皆由其母親一肩扛下。井 上靖的父親對待任何小孩一視同仁,無分親疏遠近,而關於父親這種性格,在家中四個子女眼中看來,井上靖是這樣形容: 「在兒女眼中,只覺得這樣的父親冷淡,但在旁人看來,卻是一種溫暖。」 由此,做兒女的一生都厭惡自己的行徑成了父親的複刻版,而極力刻意去避免。但,這魔鬼的種子已然種植下,直到旁人點醒:「啊!你父親也是這樣的,你真像你父親啊!」時,才明白這是無法逃離的。 書 的一開始描寫父親重病臨終前,井上靖遠從東京回家鄉伊豆探訪。 電影中有段父親臥在床上,吃力地伸出手,想握兒子的手,而後突然間兩個人將手放開。這互動若不是經由井上靖這書細膩的描述,很可能被忽略,或是自由心證的 說解。這情感是極難以肢體動作說清楚,但卻可藉由文字來補足。文字取代了眼神、心靈的活動、氣味、意會等等,而這些是影像無法主宰的。 井上靖描述與父親臨終的握別,像是釣魚,而父親「意志的東西」藉由這「魚信的感覺」,傳遞與他。末了,當父親意識到「這是在幹嘛!」,而突然抽手。 這默然的舉止將父子的互動、期許都流露在不言中,到最後分不清是兒子羞愧示好,試圖彌補這親子之間的關係,抑或做父親的頓時感悟,仍欲維持家長的尊嚴,而已經分不清是誰主動抽手,決斷這延續了。 人老失憶拋棄記憶的過程是漸進式的,而井上靖把記憶的消失譬如橡皮擦。他說:「母親讓橡皮擦將自一路走來長長的人生之線,從一端開始抹除淨盡了」。母 親一開始就將對丈夫的記憶完全清除,彷彿此生不曾有與他相處過。她只記得年少與俊馬先生 Shyuma 的青澀戀情,而這段不曾被揭發的情感,卻造成子女的探究與困擾。為何她這麼快拋棄與枕邊人的記憶呢?父親48歲榮退,80歲去逝,這長達30年的時間,父 親完全將家裡的重擔交由母親處置,這多少造成妻子的隱忍,而無法訴苦的埋怨吧!這怨懟在書的結尾時,井上靖是這樣描述: 「 母親在漫長而激烈的戰鬥中一個人孤獨地奮戰著,奮戰終了,如今成了一小撮骨頭的碎片。」 這怨懟無非是生活上種種的不關心與忽略。井上靖形容這種默然是一種「塵勞」,而「 活著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都有看的見、看不見的塵勞,飄降我們肩上。」他特別指名塵勞的積累,說: 「 塵勞這種東西或許會積壓在女性的肩上,那是漫長的婚姻生活中,無關愛恨,做丈夫的只會留給自己妻子的東西也說不定。一天天,說不上是恨的恨意緩緩積存在妻子肩上。如此一來,丈夫成了加害者,而妻子成了受害者。」 遺 失記憶的過程當中,先是捨去那些身外的,例如丈夫的記憶,再來就是深蟄在腦海的痛苦的記憶,當這些佛家所謂「愛別離苦」也漸漸離開時,身體所被驅動的只是 生命力最後那縷青煙。對井上靖的母親而言,最痛苦的記憶是將長子過繼給曾祖父的姨太太當養子。母親不取正門,而繞道尋子。深更半夜夢遊,以手電筒巡房,想 找出躲藏在內心的長子。甚至演變自個兒流浪到長野海邊 Nagano,萬里尋子。丈夫軍旅,為躲避戰爭,為了庇護長子安危,事先安排過繼送養,而致往後有6年的時間朝思暮想,這於心智上又是何等的折磨。母親失 憶時,還很清楚說:「這女人是外人,沒有血緣關係!」足見這思念與怨懟加諸於井上靖的父親有多深!是母親23歲,井上靖1歲時,那個在旭川的大雪夜晚,母 親失去了兒子的親權。這6年日夜的思念與恐懼,換來了一輩子的懊悔與折磨,念及為人子女的我們怎能不孝順自己的父母呢?最後臨終前母親回復到孩童,笑著留 下遺言: 「現在開始我就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啦!你們應該不知道吧!我坐的可是貴賓席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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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