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讀馬丁貝克刑案《大笑的警察》

初稿發表於
2005-04-06 http://www.ylib.com/class/topic3/show1.asp?object=stage&no=60943

以下是修訂稿～

這是一宗 集體謀殺案，被槍擊的公車上還有一位警察，連司機在內共 9 人遇害 ……

凶手看準了滂沱大雨，待公車駛至荒涼地區，下手掃射，接連射出 六十七 發子彈，毫無遲疑 ……

這是多高明的犯罪天才才得以設計出來的手法 -- 只為了殺兩個關係人，不惜使另外七個無辜者陪葬 ……

這令我想到 -- 布朗神父探案《斷劍》中的名言 :

「聰明人想藏起一片樹葉，應該藏在哪兒？藏在樹林裡。」
「假如那兒沒有樹林，他就會製造一座樹林。假如他想藏起一片枯葉，那麼他就會製造一座枯樹林。」
「假如一個人必須藏起一具屍體，他就會製造一個到處是屍體的戰場，把它藏在那裡。」

在《大笑的警察》中，雖然沒有達到隱藏屍體的目的，卻使警方疲於奔命花了 3 倍以上的時間與人力 --

在馬丁貝克警探團隊殫精竭智偵訊多位相關人，抽絲剝繭過濾了龐大的資料 ……
灰頭土臉筋疲力竭之後，從中找到關鍵點 ---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逮到凶手 ……

卻發現答案其實早就存在，近在呎尺 --

再一次，令讀者出乎意料之外，不禁發噱大笑 --

這是否《馬丁貝克刑案》的特色 ? 千辛萬苦經歷了千警萬險，筆鋒一轉，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苦澀幽默 --

由於導讀及序都提及，作者寫作本系列志在批判資本主義。所以，在閱讀本書時，我刻意留心一些有關資本主義社會的描述。是的，本書是明顯批判了資本主義社會，容我列舉以下幾處： :

1. 每一千個美國人當中，就有一兩個是潛在的集體謀殺犯 -- 他們並不缺乏研究資料，報告分析出幾個可能的理由 : 「美化暴力，社會以專業為重，郵購槍枝行為，無情的越戰 ..... 」 (153 頁 )

2. 離耶誕節還有一個多月，廣告卻已經漫天飛舞，歇斯底里的購物潮像黑死病一樣 ..... 它侵入家家戶戶，毒害破壞所有人事物，孩子們因為疲累而哭叫，一家之主則到下一次度假前都負債累累 -- 這種合法的騙局讓所有人都成為犧牲者，醫院裏心肌梗塞精神崩潰和潰瘍發作的病患同時暴增 .....(186 頁 )

3. 兩名從鄉下來支援的警探在首都覺得難受極了，這裏的日常生活 -- 擁擠的群眾和澆薄的人情，使他們神經緊張，隨處可見的粗暴和小奸小惡也讓人不悅 …(171 頁 )

住這裏大家都很害怕，如果你想問路或是借火什麼的，他們都會轉身逃走，大家都嚇得要命，沒有安全感 …(172 頁 )

4. 瑞典不是好國家，斯德哥爾摩是個爛城市，只有暴力毒品小偷酒精 -- 其他一切都沒希望，我和三人住同一房間，一個月付四百克朗 -- 敲詐？很惡劣 -- 只有有錢人和罪犯上得起餐廳 --(198 頁 )

5. 一齣家庭悲劇，非常簡單平凡的故事 -- 這案子簡直是教科書上的範例 -- 不幸福的婚姻 - 神經衰弱 - 吵架 - 金錢問題 -- 最後男的算失手殺了老婆 -- 本來要自殺，但沒這個膽，就去自首了 -- 悲慘的故事，典型的社會福利國家犯罪 -- 寂寞的男人，一心想出人頭地的老婆不停跟他囉嗦，因為他賺的錢不夠多，因為他們不能跟鄰居一樣買汽艇 - 夏日度假小屋和車子 --(224 頁 )
6. 平常忙著進行各種犯罪活動的人，也就是所謂黑社會，在過去這個月來被迫洗手不幹 -- 只要警方一直處於戒嚴狀態，最好低調一點 -- 首都沒有一個竊賊 - 吸毒者 - 毒販 - 搶犯 - 私酒犯 - 皮條客 = 無不全心期望這個集體謀殺犯快點落網，這樣警方就會回去應付抗議越戰的群眾和違規停車的市民，好讓他們能繼續工作 --(174 頁 )

四十年前的斯德哥爾摩，和現代及後現代的各大都會何其類似！我想，作者伉儷只是從故事場景中去批判資本主義社會，至於凶嫌的養成是否資本主義社會的產物，似應不能如此單純的予以界定 --

總之，這是一個太嚴肅的課題，留給學術界去研究吧！

閱讀推理小說主要在於趣味，其他種種都是附帶一提，沒必要讓心理負擔太沉重了！

不過，對許多相關課題有興趣，也是一種可喜的趣味。 --- 這也正是本系列給予讀者的絕大享受 ---

最後必要一提的，與之前所討論的女性議題有關：

讓我又一次見識到歐美 40 年前的開放，是本書中提到的好幾位「免費妓女」 --

其中一位「特雷莎交往的對象真是遍布社會各階層啊！同時也是老少不拘 ... 最年輕的才十五歲，年紀最大的已六十七歲了 .... 光在名單上這些人，就從銀行經理到療養院的酗酒老賊都包含在內」

這位特蕾莎原本是一位上流社會的淑女，有高尚美滿的家庭，她是最道德最貞潔的女人。只因有一晚被迫與一個失戀的男人作愛，在此之前她從未有過性高潮，而那天晚上她大概高潮了二十次。之後，她離家出走，開始像發情的母狗到處與人上床。先生和她斷絕關係，所有的朋友不再理她，就這樣從上流社會直直墮落最下層。與本系列第一本《羅絲安娜》雷同，特蕾莎為了無法抑制的情欲，惹上殺身之禍。

--40 年前的瑞典女人，只為了滿足情欲就可以做免費妓女，而且聲名遠揚？ -- 太令人震驚了！這是我們的社會至今也無法想像的。

在我們的社會，是有紅牌妓女高檔交際花等等，但都是以賺錢為目的 -- 而低級妓女也是以此營生。 -- 縱使真是為了情欲，也只能藏在抬面下 ……

這令我想到大陸作家陳忠實《白鹿原》裏一位秀才的女兒，與丈夫一夜夫妻後，丈夫經久不歸，難耐煎熬挑逗公公不成，最後瘋癲以終，下體竟至搔爛發臭 -- 禮教難容她去做免費妓女，主要也是沒人敢碰這位秀才之女 ……

40 年前曾是瑞典淑女的特雷莎和中國民初秀才之女，其背景何其相似，其處境又何其天差地遠 …… 令人為舊世代的中國女性同聲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