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底,已入住安養院快一年的奶奶,無預警的往生,父親當天清晨接獲
來自安養院的電話,一陣慌忙中,故作鎮定,前往醫院了解最後醫生的安
排與建議。接下來,你知道的,就是一連串的慌亂,快九點左右,還在睡
眼惺忪的我,突然接到母親打來電話:「你阿嬤早上往生了!趕緊梳洗安
排準備一下,你阿爸去醫院準備接你阿嬤回來了!」
雖然事後不斷回想,這事兒,來的有點突然,但心裡還是疙瘩了一下,接
下來可真有得忙了!因為家裡早上原本就是在經營早餐店,突然接到這樣
的消息,母親也一陣慌亂。事後聽母親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道閃電劃
過腦袋,心裡突然微顫了一下,在那一瞬間,腦袋完全是空白的。我想,
我可以理解那種腦袋空白的感覺,雖然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到,只是來得
有點突然。
當靈堂搭起時,腦袋漸漸浮現電影「父後七日」的景象,最困難的部分即
將要面對,而我卻責無旁貸,突然間,瞥見年邁卻故作鎮定的父親,這種
責無旁貸的感覺愈發強烈,我知道我得替他扛起〈或著說分擔〉更多的責
任與義務。我無法體會正失去母親的父親心裡的感覺,雖然,奶奶也高齡
八十多,綿延四代,照理說,也不須過多悲傷,但終究父親是失去了孕育
、養育他長大的母親,縱使我無法體會,但故作鎮定的父親與叔父終究難
掩悲傷的情緒。接下的十四天,是一場長期煎熬的日子,白天上班,晚上
守靈,期間還有舉辦頭七到滿七的法事,除此之外,與禮儀社討論各項喪
葬事宜,也逐漸的讓父親更加疲累,甚至反映在不安與慌忙的情緒上,導
致原本就容易緊張與多慮的母親也時常按耐不住高漲情緒而有所發洩。
關於奶奶的身後事,也是活了三十幾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
觸,從每次禮儀社各項事宜與安排討論,挑選棺木、告別式會場的布置、
動線與訃聞的名單都一一經手參與其中。最後連骨灰罈的形式也是與姐姐
代表決定的。除了自己認為年紀到了可以決定事務的當下外,對於年邁的
父親與叔父於事務處理上,也無法如從前般精明與決斷,所以義無反顧跳
下來扛起責任與義務,也是應該的。而對奶奶而言,雖然這輩子彼此的緣
分並不深,但對於最後的這一段路,做為孫子的我,理應當能夠做的,就
將之圓滿的做好,不留下任何遺憾,並且對所有長輩有所交代。
要將自己母親的後事辦得順利圓滿,的確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尤其,對一
位已年過六旬,身邊兄弟只剩一位的長子而言,更尤甚之。起初,對於父
親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重覆詢問禮儀社相關事宜細節,的確感到反感,
甚至連母親也一樣對父親如此行徑感到無奈與生氣,後來與家姐討論時,
我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同理心的去感受父親的情緒與感覺。也許是向來就
認為父親糊塗慣了,所以更覺得不能同意父親有這樣的行徑,換言之,就
是對禮儀社有失禮之嫌。也許就是父親的求好心切與巨大壓力下,讓他比
平常更加的脫序,加上原本好強的個性,在這些天裡,總是有或大或小的
一些爭執與辯證發生。直到後來自己漸漸可以體會家姐的話,也就不再那
麼執著於父親的糊塗與固執。
所有情節一如電影「父後七日」般上演,送奶奶最後一程的那一天,不斷
的下跪、鞠躬,乃至於最後由未曾謀面的舅公來代表封棺,霎時,眼眶也
終於不爭氣的紅了起來,滴下幾滴眼淚。相對於那些守靈日子裡,為了打
發睡意與小叔及父親不斷地透過找話題來聊天,一付輕鬆愜意的樣子。最
後也在無意間中,瞥見父親與小叔泛紅的眼眶,甚而偷偷擦拭淚水。畢竟
是自己的母親,滴下的眼淚除了是表達一種不捨的情緒,同時也是一種壓
力的釋放。而這些,在向來不耐承受壓力的母親,早在告別式的前一晚就
讓淚水潰堤,在家姐的撫慰中慢慢地釋放。而這一切,感覺就是一場不真
實的夢境,突然的來,突然的結束。同時,也是最最顯示無常的寫照,讓
每個人都會有引領神會的機會,只是不一定每個人都能頓悟無常的道理。
這些日子將奶奶後事處理圓滿後,父親突然感覺到我變得成熟,甚至公開
在親戚間發表這樣的感想。我想,責任的開始,從來就不分年齡,而是自
己是否有在乎過自己應該要扮演的角色。不管我現在已經是三開頭的年紀
,或是回到二十幾歲的時候,面對責任與義務,永遠都是責無旁貸的態度
。但我可以理解的是,將來,責任只是會越扛越重,要面對的事情,恐怕
也只會越來越多。那也是與生俱來的責任感驅使,讓我必須跳下去承接一
切,而且是無法逃避的現實。縱使,自己並不覺得經過參與處理奶奶後事
的經驗,有讓自己成長許多,但無論如何,做一件事跟把一件事情做好,
是有差別的,不然,名導演、演員及屏風表演班創辦人李國修先生,怎麼
會有這麼一句他父親的至理名言:「人一輩子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圓
滿!」呢?而這句話亦將是我此生應該牢記的一句話,時時提醒自己將角
色扮演好,對所有應當承擔的責任與義務,盡力地淋漓發揮到極致!
大明崇禎三百八十五年 歲次壬辰 五月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