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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與電話(聯合報副刊2012.10.3)
2012/10/03 09:20:51瀏覽1422|回應0|推薦3
祖孫小品/手機與電話

我阿母用她三寸不爛之舌,絮絮叨叨滔滔不絕,終於迫使我買了一支手機給她。果不出所料,不會撥打。幸好我發現手機撥出鍵連按兩下,可撥出前一通電話號碼,於是我把我的手機號碼預撥一回,我阿母只要連按兩下,就能使用了。──從此我阿母進入了手機時代。

手機時代來臨,我阿母發現此後她能隨時表達關愛兒子的濃濃心意。於是乎,我每天在學校上班,幾乎每隔半小時或一小時,就會接到我阿母打來的電話。電話內容大同小異,經常是「阿誠,你吃飽了沒?」(如果中午還好,但經常是十點左右就開始問候了)、「阿誠,你怎麼還沒回來?」(如果是傍晚還好,但通常是兩、三點就來了);有時則是「阿誠,我要睡午覺了喔!」(連睡午覺都要向我報告一下才行)、「阿誠,我足無聊耶啦!」(意思是要我回家陪她);有時則是「阿誠喔,沒代誌啦,我是試試看打得通沒!」、「阿誠喔,沒代誌啦,我是試試看有電沒!」──有時候,難得一整天沒接到電話,回到家我還沒開口問,我阿母就已經抱怨連連:「氣死人,打電話給你,結果打錯了,一個查某接的,念歸晡,我都聽攏無!重打也攏是她接的!足奇怪!」

我阿母打錯電話,後來我們才從她的金孫張小嚕口中得知這位查某的真實身分。張小嚕和他的阿嬤一樣喜歡上電話,是因為家裡有線電話配附聲光效果,張小嚕每按一個按鍵,都會發出奇妙的聲響及彩光,這讓他樂得嘎嘎笑。後來他發現電話還能和旗山阿公阿嬤講話,於是只要心血來潮他都想打電話給旗山阿公阿嬤,但他不會撥打,旗山阿公阿嬤也未必時時有空接聽,所以我和妻經常讓他自個兒亂撥亂打,不以為意。奇怪的是,亂撥亂打之餘,他也常聚精會神地聽著話筒,若有所思。不用很久,我們就知道他和誰講電話了。有一天,妻聽到他忽然說上一連串話,節奏明快、語調清晰、態度和藹。起先妻還不是很懂,後來聽懂了,大笑不止。等我回到家之後,妻讓張小嚕又說了一回給我聽。我聽懂了後,也和妻笑得東倒西歪,於是張小嚕就更樂了。等我們全家四人都在場時,張小嚕又表演了一回,他極認真地說著:「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我阿母也跟著大笑,即使她聽不懂金孫念些什麼,但她對這樣的語調和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啊!這時張小嚕會用極輕快熱情的台灣國語說出最後兩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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