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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4 21:20:33瀏覽3788|回應6|推薦22 | |
我最初得見台灣櫻花鉤吻鮭,不是為牠專程而去,而是被七家灣溪名字吸引。七家灣,頗有老家味道,「再轉個彎,就到了。」彷彿遊子早已忘了歸路,聽船夫說到才憶起。 大二那年,登山社有武陵四秀活動(武陵農場附近,包括桃山等四座秀麗的山),我因此為七家灣溪而去。 在那煙遠年代,鮮少聽聞櫻花鉤吻鮭,只覺溪裡那魚很美。我們沿溪行,靜靜不出聲,其實是登山後無力喧嘩。正好,魚我兩忘,互不干擾;牠們默默相隨,直到下游,我們離去。後來才知這些山中偶遇的朋友,竟是冰河孑遺生物、獨特的陸封型鮭魚。 我也常為山名特殊而去。 北橫的巴博庫努山、玫瑰西魔山…像撒旦的幽冥之地。確實,台灣兩千多公尺的山攀登難度最高,因為是幼年期地形,多巖崕峻谷,溪床縱深很大。我們披荊斬棘(真的用開山刀開路),連走兩山。這種像外國的山名,是從原住民語直接音譯而來。 馬博拉斯山、馬利加南山,矗立在玉山、秀姑巒山附近。那是在 庫哈諾辛山,也像洋名字,在南橫公路邊。近來讀《山的呼喚》部落格描述:「平易近人,雖然一路陡峭,但整路有木板梯子相助。」看來時間已改變一切。當年山上箭竹叢密,比人還高,我們深陷迷魂陣,隊友三人相互看不見。箭竹柔軟堅韌,無法立砍而斷,更是增加難度。終於登上三○二六(公尺)高地(如今有三○二六山屋),癱了。睡到半夜,獸奔豕突,帳篷外,鍋碗瓢盆叮咚嗪哐,實在嚇人。聲音走遠後,用手電筒照射,糧食橫遭掠奪,四周簇叢裡,一對對森寒眼珠,發著陰翳光。 翌日風強,收拾山豬宴飲留下的狼籍,發現晨曦奼紫嫣紅,有逼人之美,「該不會是颱風吧?」「別傻,颱風前是晚霞燦爛。」出發往關山途中,見到大樹被撕扯下一大片樹皮,猜是熊掌之作。正自心驚,風勢轉狂,豪雨驟降,急忙下山到埡口山莊。 幸好我們沒有冒險犯難精神,這麼快就放棄登山,才逃過一劫。 一九七七年七月,賽洛瑪颱風造成南部數十年來最重大災害。南橫斷了好幾截,救國團健行隊困在沿線各山莊,與外界完全斷訊。幾天後,埡口山莊的健行隊面臨斷糧,決定撤退,領隊請我們同行協助。一百名隊員都是高中生,女孩居多,領隊與我們一樣是大學生,也只是大孩子,卻全無登山經驗。原住民在坍方上面開闢便道,我們領著學生攀爬通過,退到梅山山莊,與後一梯次健行隊合併。因為道路仍未搶通,所以一段、一段接駁搭車,回到台南。 我們從台南打電話回家,才知搜救隊已從台東出發,是去「救」我們的。急電台東喊停,四十多人的軍警、原住民,包括我們三人各自的兄弟,半途折回。從出門到回家共十六天,整整晚了十天。十天音訊全無,家人怎能不急?三家的家人到登山協會求助,弟弟帶去我的登山計畫,我還被誇獎思慮周密,連撤退路線都有。但若依計畫,賽洛瑪颱風最剽悍時,我們應在三叉山,那裡一片草原,全然無處躲風雨。我事後得知,「搜救」隊其實是抱著「收屍」的打算上山。 從前入山就像掉進汪洋,搜山像大海撈針。如今發生山難,嘿,還可以泡杯拿鐵咖啡,打個手機報平安:「海鷗直昇機說,就來接了。」 在《貝夏瓦娜》部落格,作者形容賽洛瑪:「這個颱風相當詭異,登陸前一天,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感覺天空黃黃的。那天早上也沒感覺,直到它來了,當下所有奇異現象就這麼發生了。媽媽在市場買菜,菜刀攤的菜刀到處亂飛,所有人紛紛蹲下來,才逃過一劫。」 當年,如果我們從庫哈諾辛山繼續前進,在那雲水之間,會找到雲水山;再深入,就是麻前於巒山、馬西巴秀山、伊加之蕃山…都是些「外國山」。 我有幸搶在大規模開發前,看過多處素樸的自然之美,這些山林、野溪、湖泊很多現在已成保護區,七家灣溪只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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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