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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24 08:32:25瀏覽685|回應1|推薦7 | |
我沒養過鳥,卻擁有各式各樣的鳥籠。有的如皇宮般氣派堂皇、有的精巧可愛又充滿鄉村氣息,長的方的圓的尖的大小鳥籠、以木雕、竹編、鐵絲等不同材質製成,透過設計者的巧思總讓自己愛不釋手。囊中有餘便購為己有,漸次成為收藏。 有的烏籠我以假烏花草相襯建造林中花園,有的就讓它空無一物,獨享其外觀之美。不同的鳥籠如一座座精心妝扮的家園,在有限的空間裡自足為一個想像王國。它們不僅成為家中擺飾的主角,同時也滿足了一個家庭主婦在居家歲月中最大的享受和樂趣。有時靜靜地觀看這些外形宛如屋宇的鳥籠,會有一種錯覺,彷彿籠裡的世界オ是真實的世界。自己在外面?還是裡面? 我何以收集烏籠成癡?自己也說不明白。朋友Angela卻非常不喜歡。說烏籠給人一種寂寞悲情,和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看妳那些鳥屋子,怎麼看怎麼不舒服。搞不懂妳愛它什麼?」「鳥籠像牢房,妳是那被囚禁的鳥,飛不出去的….」以前她對這些鳥籠早有意見,最後她乾脆把我失敗的婚姻全怪罪到它們身上。 看我逃難似地離開自己一手整理的美麗家園,飄泊般的居無定所。她紅著眼眶:「妳給那些飛不進來的鳥,買一堆不能住的房子,是否想過也給自己築一個窩呢?」她怨懟地看著那些鳥籠,滿腹牢騷。 然而我真的需要一棟房子嗎?我可以再次擁有屋的夢想嗎?渺小如豆粒般的我,又豈能承載那樣的重量?! 記得小時侯非常喜歡玩「大富翁」,拿著「銀行」花花綠綠的鈔票從「忠孝路」開始置產。買中華路、博愛路、介壽路(如果沒記錯其地偭分別2000元、2400元和3600元?)一路狂買,然後買「車站」(臺北、臺中雄),連「水利發電廠」都不放過,最後是「蓋房子」、「蓋旅館」。純真的心靈裝滿了銅臭味的夢想,那一間小小的散落在地圖上的「假屋子」,不祇是慾望的出ロ,也象徵著無上的虛榮和驕傲。但發財夢絕非一路順暢,有時你會受「命運」之神的眷顧,身繫囹獄傾家盪產。但紅色的「機會」也會隨時為你翻身,重燃希望。(譬如說恭禧你中愛國獎券,發放獎金5000元!) 但遊戲中假象的榮華,豈可真的落實於現世?父親為打拼事業,帶著一家六ロ奔走他鄉。經年累月如無殼蝸牛般的輾轉遷移,使我對曾經駐足過的房子,僅存下糢糊的光影。那光影輕薄到風一吹來便可飛散而去,臺中大里糖廠的曰式宿舍、農民電臺的三角通、東勢的透天厝、烏曰的龍井的三重的士林的…這些早已在記憶瓦礫裡頹圮倒塌的房子,已不復記起它們的外貌、顏色,和氣味。直到流浪異鄉,結婚生子後,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對一個固定空間的強烈需求。 是的,給我一個家,一個可以不再移動的房子。 從與人分租、獨立租屋到擁有自己的房子,我和他就像大部份的留學生一樣,從無到有,由貧乏到豐足。別人不要的床拿來睡,撿到的沙發當寶貝。沒有桌子有箱子,沒有椅子有墊子。沒有錢呢?還有腦子。夢想藉此而生。但美麗的盼望不是天馬行空的幻象,更不是「大富翁」金錢遊戲裡的妄想。人所擁有的慾望,依然逃不過「命運」的牽絆。 他出國深造,我卻跑來結婚。他還沒錢養家,我卻有了孩子。他要住公寓過曰子,我卻堅持要養狗買房子。夫妻同床異夢,各唱真調,所謂的夢想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美國夢罷了。 午夜夢迴,猛然驚醒,我不是坐在南瓜車上等待愛情與幸福的公主,倒像是祕密地進行著某項陰謀的叛亂份子。夢想既非一蹴而成,那好似偷來的夢更容易在一夕之間化為虛無。 而今,我要把從他那裡硬是偷來的夢,如數歸還。十八年的青春就當做是利息吧!在一切回歸原點以前,讓自己永遠記住:這裡是夢斷的起點,我曾存在過的生命座標。然而經過一場比流血莗命還要慘烈的戰爭,能剩下什麼?在親手扼殺粉碎了自己夢想後這樣的我,還有力氣建造另一個夢想嗎? 「真鳥籠,拿來養假烏。唉!我真服了你…。」「鳥是不需要籠子的,妳倒是需要一個家….」朋友又開始叨叨啐唸,她真恨那些鳥籠!然而海海人生,假的無意,真的無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麼才是你所追尋的?或許一輩子找不到答案,就如同我永遠無法解釋自己的戀物情結一樣。 夜裡,我凝望著座落在牆角的大鳥籠。籠裡微小的燈光點亮了一室的幽暗。那不會唱歌的鳥,那未曾開放過的花朵,在濛上了一層灰後,依舊以它最美麗的姿勢為我展現容顏。我輕輕地打開籠門,試著想拂淨籠裡的塵埃。忽地「咻」一聱,我仿佛看到一隻如銀光般的鳥展翅而飛,往門外急速飛去,消失在幽暗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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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