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落前說出那句「我愛你」

《愛在日落巴黎時Before Sunset》

導演：理查‧林克雷

編劇：茱莉‧蝶兒、伊桑‧霍克

 1995年的「愛在黎明破曉時」，年少的Celine和Jess邂逅於前往巴黎的火車上。契合的兩人在維也納下車，一起度過最相知相惜、人生最難忘的一夜。他們相約再次回到維也納，相擁於月台，故事，停在那一刻。

時間來到九年後，這是「愛在日落巴黎時」的開場。Jess將九年前的美好化成一本書，並在歐洲各地巡迴。關於1995年的後續，透過那些記者替我們發問。我們從中知道，兩人失約了。

對於這個答案，觀眾開始失落，感嘆著變遷、惆悵著一瞬，可這時，Celine出現在Jess的出書會。男女主角的重逢，讓九年前的相擁不再只是結局，故事，開始延續。

相較於過去的熱情，此刻的兩人更加成熟，維也納那晚非對方不可的執著隨著時間從頭來過。兩人問好，帶著不在意的表情詢問為何失約？然後說說笑笑的原諒對方，只是眼眸的情緒，怎麼樣也藏不住。

就像曾經那樣，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著，只是這次時光更短，他們只有短短幾小時，Jess就要坐上飛機，回去美國。

過程中，兩人一路走到咖啡館，說起自己的過去，也逐步地試探。此刻的相遇，他們發現，對方已經成為九年前最想要的樣子，他們見證了彼此的成功。Jess不是守著一份無聊工作，而是為了新書遊走各地；Celine成為了環境保護工作者，而是不是淪陷為無腦女子。他們都變了，變得更好，也變得更小心。

喝完咖啡，疏離減緩，但他們始終保留，因為彼此知道，自己的心中始終有一份情愫存在，只是害怕只有自己抓著過去不放，擔心自己的懷念是對方的負擔。所以他們選擇成熟又大人的方式展現他們的焦慮-假裝。

他們聊天的過程裡，他們會被對方的語言傷害，但是他們會裝作豪不在意繼續他們的對話。或許這段攻防有點傻，但是他們在把握這段時光，也在保衛自己。

離開咖啡店，兩人上了觀光船。他們站在一個想靠近卻又不敢踏出去的氛圍裡，過去的眷戀讓他們無法轉身，隨著分別的時間步步逼近，Jess不斷推遲搭機的時間，爭取與Celine相處的每分每秒。兩人的對話越來越深，時間讓兩人逐漸卸下防衛，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顯露真心。

最終，他們透露出彼此對於九年前的想法，就像大家猜測的那樣，他們依舊沉浸在那次的美好，可是時光殘忍，讓原本應該是皆大歡喜的相遇多了猜疑也徒增了無奈。兩人身邊不是孤零零的，Jess甚至有了一個心愛的兒子，可對於兩人來說，即便有了這些關係，他們的心中仍舊像缺失了什麼。

他們倆人的現狀或許在外人眼裡可以用「人之常情」來解釋，也或許有些人會認為他們沒有堅守自己的心、沒有做出等待的樣子。

可是，等待本來就是不容易的，何況無期地等待是最苦也最令人心慌的。活在當下的人生裡面，最有趣的是不知道結局，同時，最痛苦的也是不知道結局。

在保有那份愛戀卻不失去體驗生活、享受愛的能力是時光給他們禮物。

他們都知道，Jess和Celine都知道，九年了，他們不會只守著那樣一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人。他們仍要前進，即便辛苦，也要催眠自己過得很好。

在得不到又放不下的狀態裡，渴望留在深處就好。

只是，當他們再次相逢，那些壓抑就藏不住了。矛盾的感情在快要尾聲的時候徹底地爆發出來。Celine承認了自己即使有伴侶也很孤獨；Jess則說自己的婚姻比起愛更像責任，他們都一樣，一直覺得自己很糟。可是說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們就知曉，沒有誰獨自卡在那個回憶裡。他們深陷於命運給的回馬槍，可是也欣慰著自己九年來的囹圄。

思念彼此又不斷錯過，上天給他們相愛的開端，可是沒有給他們走下去的時機。重新相遇激起的情愫讓人發瘋，Celine對著Jess大吼、Jess想觸碰又無法觸碰Celine的無奈，一次濃烈的情緒釋放。這是他們對於命運的怒吼，是他們對於時光的咆嘯。

故事的最後，他們沒有如想像一樣，回歸於好、接吻、做愛。他們只是平復心情，「成熟」的下車。Jess送Celine回家，到她家喝杯茶，賴皮的聽Celine的自創曲，然後彷彿在歌聲中感受到了Celine的心意。他們說說笑笑，Celine甚至提醒Jess快趕不上飛機，可是Jess仍舊待在原處，深情又複雜的回答：「我知道」。

故事就收在那樣看似釋懷卻又捨不得的氛圍裡。時過的九年的續集，沒有那些大復合的場面，只是如同上一集，兩人走在巴黎街頭，看似友好，實際上最深的情緒透過對話一覽無疑。導演一樣拿捏住了「近人情怯」的氣氛，同時我們又可以從對話看見角色的成長。

「愛在日落巴黎時」展現細膩的「情怯」，也高明的讓角色偽裝。它描繪時間的無情、變化的無奈，甚至於我而言，也討論了前進與放下。

剛看完Before Sunset，我思考很久，為何都有伴侶的兩人還如此不乾脆，彼此知道身分尷尬，為何還想回到九年前的親暱？為什他們不放開手，像個多年的好友敘敘舊？既然選擇了新生活，為何還要拘泥？為何他們不打破自己的不滿意，走向更想要的日子？

我帶著很多疑問看完整部片，後來我慢慢釐清。我想，我大概低估了時光的可怕，也小看了長大後慢慢覆在我們身上的成熟，甚至還有那些人類打從心底的不自信。影片裡，情感是真的，時間也是真的。Jess和Celine不再是九年前，除了浪漫他們還有別的元素。角色想要彼此，卻找不到彼此，所以他們試著接受別人，經歷九年千辛萬苦建立了可以接受的生活，卻不是他們最想要的那種。

隱忍著那些「還可以」的日子，如果他們沒有相遇或許會慢慢地放下，可是這次重逢彷彿又給出了希望，他們又重燃了過去的心情，心底不斷懊悔自己是不是太著急？是不是其實自己不應該放棄等待？

這些心思造就了男女主角猶豫不決的模樣。

他們得不到，但又放不下，時機對於相愛而言，決定了愛情後面的樣貌。

但無論什麼樣子，Before Sunset都說出了愛的模樣。

愛情會改變，除了兩情相悅，它還會露出更多成熟的樣子，無論我們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