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
用功的意思。操著純正日文口音的老師這麼說著。
總是一整套,顏色,風格,髮飾、耳環、眼影、套裝、鞋襪、提包,像是漫畫中日本女大學生或年輕OL的老師,觀察她所有服飾細節都一致的裝扮,逐漸已經成為上課時制止自己打瞌睡的方法之一。
沒有醜人只有懶人,總是在面對always把自己打扮得整齊清潔得體亮麗的女人,我這平日自忖不懶的女人,還是自行慚愧得不得了。雖然我願意花上一個晚上的時間,修剪我的頭髮指甲順便敷個臉,但基本上,同時我仍要把握時間的進行看電視讀書聽音樂甚至吃泡麵,跟美麗一樣重要的活動。
所以面對美麗精緻得、像是每日精心擦拭、一塵不染的藝術品那樣優雅的女人,我開始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再也塞不進我24腰牛仔褲。
那種恐慌像是莫名其妙的網路謠言,彷彿有、又彷彿沒有根據般的,越滾越大,最後攏照在心上成了把世界崩潰的自卑。
於是女人掏出大把大把金錢,塑身、保養,就怕美麗沒有跟著自己一起成熟,只是輕易的、膚淺的老去了、消逝了,彷彿沒了美麗,就要連靈魂都失去了。
絕望其實來得很簡單。難怪這世界這麼多人和事,持續進行難以解釋的的無理取鬧。
話說美麗優雅的娃娃老師和我的日文課,想想前者其實好久沒見了。好不容易習慣她的冷笑話和超級注意腔調矯正的授業,卻在找到樂趣之後,卻又因緣際會的選修別堂課了。
人生就是這樣嗎?剛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道理」告訴我們「熟能生巧:對環境也能較適應,對人也是,所以要努力去變熟喔。」;只是「道理」不久後又會告訴我們:「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請節哀順變,繼續往前。」
甚麼嘛!
當我獨自一人,我不禁有些鄙夷的撇開頭去,對人生的矛盾表達我的不以為然。雖然之後我還是會服膺這矛盾,開開心心的進展我的生活。
人生嘛!總之,都不必太計較,輕鬆一點,無欲則剛。早點看破「完美」和「追求完美」是個不確實際的陷阱,是教科書上的口號,是用來扶正人性貪婪原罪的華衣,要找到自己的格調和速度,就至少有個起頭了。
當然啦。或許我的冷眼旁觀,或豁達隨緣,都不過是我掩飾自己懶惰本性的藉口。誰能說個準?是吧。
我看著在講台上聲調誇張的新老師,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哈欠。一同上課的同事在颱風登陸的早上,攜伴往香港度假去了。之後拒絕同學去唱歌逛街的邀約,我依舊努力的來「勉強」。
這種對年輕人來講幾乎是犧牲的莊嚴,儼然讓自己在抗拒心中安逸玩樂的誘惑之後,有些小小的成就感。穿越風雨來到人數稀少的教室,就更顯得悲壯蕭瑟了。
坐在最後一排靠牆壁的位置,我有點無聊的盯著窗外看著。
不勉強的其實。坐在這和六年前還是大學生的我,曾經來選修過課程的教室,我突然發現,現在感受到的「無聊」和當年的「無奈」是真的很不同了。
我們必須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的再定義自身的價值,與所謂「理想」的藍圖。那時呆坐在課堂中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現在不敢說已全轉換為了然於胸的自信,但至少不是當年只想計畫週末去哪辦活動和電影的年歲了。
「時間」在過了某個階段之後,明顯的有了不同的感覺和意義,作選擇和規劃,都必須要看遠一點,但同時心態要調整得更懂得及時行樂。
呵呵,現在自發性的風雨無阻的來「勉強」,我想起,當年來法學院修的民法,還是我四年中唯一被當的課。而當年身邊一起修課的友人,竟全都失去聯絡了。
我卻毫無遺憾,這時我那重感情的部分,又開始冷眼旁觀起來。
「捨得」終於在過了25歲以後開始變得比較可行,我的行囊裝卸之間不再是個負擔,我們,我和我珍重的回憶,或不捨的人與事,也許可以從此沉靜莊重卻不打擾的思念,而不至於一起過重,終至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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