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憑與大學聯考

 今年的大專聯考報名減少為空前未有的現象。大概是因為有些學生深深的覺悟，平時沒有努力，急來抱佛腳是無濟於事。平日成績差的太遠，怎樣能有自信呢？僥倖千百人中難有一個。那是絕對不可靠的想法。想參與考試的學生也愈來愈聰明了，不願眼睜睜地將那報名費白白地丟在水裡，這到還算事小，還有要在那兩天的考場的煎熬。並且多半還要牽連到年邁家人因陪伴而受烈暑的煎熬，熱得像是火鍋上的螞蟻，無處容身，不必到現場去欣賞，在考試時日的電視上的畫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考試場外呈現出那當令人難以忍受的災情，他們在希望中忍受，在幸運裡找尋安身。多年來每逢七月來臨，這種沒有進步的場面，顯示了人性的弱點。

今年報考生的減少，家長與學生都覺悟了，或許是真的夢醒了，僥倖的機會畢竟是少了，決無法填補一個空幻的觀念，該是放棄那條不通的死巷，該向有把握的方向去爭取近於自己專業學校，以免荒廢有限的歲月和有用的金錢。

如果真的自覺，大學的門自然寬大，不致再有窄門之稱。

考試的嚴謹在一再的改進，雖不能說是盡善盡美，至少年復一年在進步中，弊端一年比一年減少。換句說，即是學生存有僥倖心的難以得逞。說來聯考的優勢遠超弊端，學生和家長已看得很清楚。當報考之時，都將慎重的自己衡量一番，聰明而向實際路途走，是一個進步的思想落實，在幻想裡掙扎始終是沒有結果的。

但不能因罕見的現象即認為升學問題有了解決，這只能說考場的坐位空位空些吧了。那些沒有進入大學的學生又將如何去處理呢？主要的是不得不來救濟他們，要他不致失學而遊蕩。政府應該有個兩全的政策，就當推出補救方案。主体是必須統一的調查與登記，視實際為準繩，使青年樂於適應。教育最高當局，義不容辭地去迅速擬定方案，邀請教育專家們共同研究，再貫徹去實行，如此腳踏實地去做，不但可以減少聯考的壓力，也可減少不必要的財力與精神的損失。

前曾看到中國時報副刊上登載一篇有關教育的課題：他是以文憑膨脹與拒絕文憑為題：由楊雄哲所寫，他是台灣大學的數學系教授，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博士。

以下是楊教授的意見：

「教育要有教育的目的，進大學就是為了文憑，劃分地位、階層、程序的工具。我覺得這很謊謬。而且很可笑。學生進了學校好像是註定要被浪費，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國家發展教育，本來就要有全盤計劃，我們需要什麼才要怎樣培養，怎樣安排，都要事前有些構想。

今天的高等教育實際上已構成文憑膨脹，不是大學生程度提高，而是「價值貶值」，和通貨膨脹沒有兩樣。學位的增加，不符於實際，有許多的科系，並非是為國家的人才需要而增設，完全是狹意，自己為部分的教授聘請而自行籌措。

一切的政策，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政策，應該從國家社會的需要為前題。所以教育應該偏重實用，理論祗要有少數人去專攻就夠了。當今的高等教育以發展實用的技術科系，所有的大學院系，不必改變名稱，「祗要改變方向」。

需要的優秀的行政人員，我們說官僚腐敗，行政效力差，我們祗有l培養新人，但舊官僚又不能去，於是形成浪費。有些理論是需要，而實際上又不大需要，各個部門都是一樣。既然不能淘汰，當然是需要大量培養。

高工，高職，高商，是大學的半準備也是就業的技能教育。普通高中並非升學的準備。如公民地理歷史國文，視為是重要，但是重點教學的方針有待變更，認為普通高中無此必要。

進大學不是為文憑和資格，而是為了實際可以得到一些東西。另外，廢除文憑制度後積極的目的可以加強在職進修，進修是為了真正需要，而不是升等的資格。

人是很現實的，如果文憑沒有特別好處，就不會有人去追求文憑。不追求文憑就會真下功夫去增進能力。這樣對國家的教育和實業，不知會有多大的貢獻。」

節錄作者的主要的思想內容，我認為他對於當今教育的看法，是從他實際的感覺中得來。也是近代較頭腦敏感的青年們共同的反應，雖則他有些見解，祗偏重於需要主義，而對於教育本質說的不太透澈外，其他的看法多很具體。實在的，教育主管，是沒有整體國家政策，有許多效法歐美的，以美國為主，但未取其長，對我國的實際需要是否能適應，那有待再商討。歐美有高工、高職、高商，為進大學的優先資格；在我國以同等學歷以百分二十之比列錄取，這又是一個問題。

普通高級中學是明顯地標示，是進一步深遠的準備教育，但是稱為普通而非有任何專技性。換句話說：普通高中主要的還是國民義務教育的提升。正確地說來，普通高中還是屬於國民基本教育。並非專為培養進大學而特設的專修班。實在普通高中所授的課是很模糊，到底是為提升部分國民的普通知識而設呢？還是專為進大學而輔導。實際上完全是為了進大學，毫無疑問，但在教育的宗旨上又不盡然如此，這也是教育政策上直得商討的問題。

作者主題是文憑的廢棄，本來我國有考試制度，文憑是沒有重要性，但對等級任用等等尚以文憑為首要條件，這是與考試制度是相互矛盾之處。認為無論有無文憑，就要參加任職考試以成績專技任用。亦以成績專技分等級，這樣是對考試是超然功能高於一切，文憑自然乃被打入冷宮，它的重要性，已經是不存在，怎會再有人去追求呢？

不過要在此強調，現有的考試就必須視現實的需要澈底擔負起名符其實的任務，使任何一方面人與事，發生直接功能，對考試院予以尊嚴，予以信賴。它非僅僅主辦高等考試及普通考試，除此之外，尚有更重要任務待它去承擔。考試院除主辦考試之外，也是儲才的總匯庫，以公正的作業程序，供給政府以民間可靠的公務員暨技術人員，不致有人情關係，或是成為傳統的腐敗官僚。所以我說文憑之廢與不廢已經不是當今的問題，聯考也一改所謂的竅門，不再有盲目地亂鑽的現象，能心平氣和，放棄僥倖心理，腳踏實地，去考慮自己能走好走的路。

凡是進大學的學生，真的為了求知，不會像今天有部分的學生那樣謊謬，在大學裡糊糊塗塗混過四年領到一張文憑就算有了交待。如果改變了教育政策，大學之門就不致那樣窄了，沒有聰明的人再會去鑽那牛角尖。現在的文憑主義氣氛實在太濃了，連結婚談戀愛也都離不開文憑。如果沒一紙大學文憑，再優秀的男女也難找到滿意的婚姻對象。不管他有無專長，有無真實的學問，只要有個大學的文憑，問題就可大致解決。所以大學之門造成今日這樣窄門不是全為知識，而是為了文憑。這樣的高等教育，怎樣說不是國家的浪廢呢？如果能澈底改變現行制度，則不知可以多增加幾許優秀人才。

從大學教育的論題，我頓然想起，日本的教育政策，和我國本質上就有不同。這是在第二次大戰以前，大學並不太多，而且女子大學就沒有，男女同校也很有限，當然對男女教育是極端的不平等。現代是改變了政策。當時他的高等職業教育就很普及，完全是為了國家需要而培養人才，不是盲目的大學教育。就是大學也是著重實際的技術，與國家的需要，對於文憑的觀念並沒有像我們今天這樣重要。

再談起他們出國留學深造，完全是為國家的需要，是為了每種人才的需求而出國。每位出國的留學生，必定負有使命和任務。並不像我們，只要自己喜歡的學科就算了。從對沒自己選擇的真正自由權，由政府派出去的要求格外嚴格，必需限期達到留學目的返國。傳聞有這樣的故事：說有位留德國的學生，將該國極精密的資料，無處可藏，將文件吞入肚裡，經過嚴密的檢查關卡，帶回來那是國家最需要的資料。他可用生命去換來國家所要的東西，破肚取出，若是不這樣做或許回不了國，那就成為異鄉鬼了。其對留學有如此的嚴格要求，我想任何國家都沒有吧！所以日本無論什麼時代多有傑出的成長。遠的不去說，以二次大戰後，他的國情是低到有歷以來從未所有的弱勢，但經過一度的落難後，恢復了繁榮，經濟的力量，竟能執世界之牛耳。這非偶然，全賴他治國之道有他的傳統精神為依據，這是我們不得不欽佩他們，也該學習人家的治國興家的優異之處。那裡像我們，就算官派的吧，是負有需要的若干任務，還不只是流予形式化，官僚氣，真正有多少是赤誠的獻身國家，我沒有聽到以生命去取換國家需要的。到今天為止，這仍然值得我們反省的地方。說來話去，是離不開虛偽和形式主義。真誠實際苦幹不惜犧牲一切為國家的需要者也不乏其人，但為數有限。因此，我們怎能不落人後呢！

普通高中，以我的看法，有改革的必要，但是多年來也己更換了多少位主持教育大計的教育部長，就沒有看到有什麼創世紀的效果。稍微有些措施，不是鬧得滿城風風雨雨，即是消聲匿跡默默地過去了。許多一朝一朝的部長，能夠有積效為人永記或是為他的功德而讚美者，有無其人？不妨深思一下，或許大家都忘記了。我想易忘的事，總是極為平凡，平庸的事與人能誰會記在心頭。我是舉不出誰位教育首長對國家有太多的供獻。實在太平庸了，教育的問題愈來愈多，最壞的一面，是官僚氣太深，對教育沒有深具研究者也可以當上部長，這樣的演變如何有創新的局面，這是我認為是人才貧窮的現象，是真的沒有真才實學嗎？

高中改革之道，依我的想法，凡屬國立的可以停辦，或者是縮小編制，辦幾所示範性。把大部的責任交給辦理私立學校有顯著的成績者。可以將那巨大的經濟力量用在獎學和補助私立學校，若能澈底改頭換面，不但教育有新的氣象，國家也必定走上旺盛為世人羨慕的一個有為的國家行列。再有的經費拿來擴充職業和專業的技術教育。還有希望短期訓練班這些都由國家來承擔，專為國家社會所用，如此可以不致浪費國庫財源和人力。而私立高中因此可廣收到水準以上的學生，在管教上得以順水行舟之勢發展迅速。不致像今天的私立中學，想盡辦法招收學生，其辛苦難以描述。辦的好當然可維持，辦的不健全還負債纍纍，欲罷不能。像這樣的辦教育，對於國家社會有何裨益呢？

目前教育風氣的敗壞，即是由於以上的因素所造成，如果教育主管肯澈底地把教育的發展及行政上諸多弊端加以改進，這是當務之急。上次的教育行政會議，也沒有提到這些問題。我認為許多的外國博士還有學者專家們，對於實際的了解尚嫌不夠透澈，病因未能檢查得出。急救全無效。我認為既不增加國家財力與人力的條件下，對私立中學的補助救濟，可以有事半功倍之效。如果能作九十度的改變，應該可預知其成效是空前的。無形中還可杜絕教育界一些不良風氣。

文憑與聯考是有密切地關係，最後我認為文憑無須要廢，只要減少它的吸引力，也就是教育是上好的里程。因談及文憑與聯考的學生的傾向，引起教育多方面的問題，總而言之，澈底改造我國的現行教育行政制度是屬必要，一為救國家、一為愛護青年子弟，也該刻不容緩地來做改造的研究工作，盼能出現一個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