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兒女春酒席散，我想由汐止乘火車去基隆探訪三弟一家人。
阿勳說:「阿伯:我載你去基隆，不要坐火車…」。哪是說了算的口氣。
阿伯我有條件:「你載阿伯到基隆後，先回台北…‧」

阿勳哈哈的臉，有別的意思。阿純把手機導航搞定，遞給阿勳，由手機「帶路」到基隆三弟家社區。

阿純先跳下車去找門號。遇到三弟的媳婦微微笑迎近來，「阿伯好！」我告訴她:「他們是阿伯的好朋友女兒女婿，孩子…他一定要載阿伯來基隆…」。
阿勳哈啦後準備開車，說: 「阿伯要回家的話，打電話告訴我，我載阿伯回台北…」。說著開車走了，車窗冒出一顆頭: 「托阿伯福氣，我們去基隆逛街…」。知道你們喔，基隆不是常來嗎？逛什麼街？你是找藉口要載阿伯的。

侄媳婦領路，由電梯上十四樓，三弟在門口，「哥~裡面坐…」。侄子自己研磨咖啡，「阿伯喝喝看…」‧阿伯品嚐，甘甘味，好喝，「你怎麼會做咖啡啊?」文化大學國文研究所金榮華所長看過他的文章，一次告訴我: 「你這侄兒寫的文章，教授級論述文…」‧侄兒文質彬彬，做學問的人才‧

這新社區坐落小山丘坡段，綠油油視野，清潔乾淨空氣，窗戶遙望，花花樹樹扶疏，媲美世外桃源。三弟兩男孫在玩弄玩具，白皙皮膚，長得俊巧，可愛。
「叫伯公！」侄媳婦對孩子說。
「伯公！」
我摸摸他們的頭，「乖！」侄媳說：「讀大班了。」

三弟這幾年患阿茲海默症，他要帶我去山道散步，我說別去，怕他累。
三弟媳由外面回來，「哥，你來喔?晚上在這裡吃晚餐...」。
「妳做嬤了，時間真快啊...」。

「我常常走，今天好天氣，走走…‧」三弟說著，邊開門等我‧87歲老哥，攙扶69歲三弟，心理感覺好不捨啊。

三弟說話很輕聲細語，很慢很慢，每句話都要想好了，才說出來似的，走路一寸一寸碎步移動，突然間他跑很快很快，跑前面去，停住，我快步趕到，他解釋說: 「腦袋無法控制腳，腳要快跑，我就要配合跑幾步…」。說的像說別人，輕鬆，微笑著。

然後，又一寸步一寸步搬移腳掌，抖晃抖晃前進，我看得難過，三弟安慰我似的說: 「習慣啦~沒要緊…」。他拐杖輕抬，指著安全島櫻花，「真美~你慢慢拍照~」。

三弟會像母親一樣看孩子把玩__看老哥攝花，以「慢慢拍」笑臉示意我，一邊眼睛近處看，遠處看，替我找美麗的花，讓我拍。

幾次，遇到山跑人，有的把衣衫脫下，綑在腰部，跑步。彼此招呼，三弟會對他們說: 「是我哥哥…」，他們會對我笑說: 「你好!」三弟又對我說: 「他住樓下…」。
「社區鄰居都熟啊？」我邊拍邊問。
「我們常常會辦活動，唱歌，學書法，學畫...」。

我發現，三弟很認命，就是告訴我：「以後腦部會更退化，...呵呵...」，也是微笑著說別人的事一樣閒談。

回去，繞一圈一圈，另一條道路下山，遠遠看到阿勳的車，停在社區邊路口，等我。
「謝謝你...」。弟弟對他說。
阿勳一聲阿伯，又攙扶我進前座，回頭告訴三弟：「你慢慢走啊~再見！」
三弟佇立著拐扙，痴痴站著送我…。

幾年前還與我在華中橋下打網球，嗨，人生啊怎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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