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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月下的鎮魂曲(完)二、循環空間、禁閉之所(下)
2014/08/10 17:01:05瀏覽20|回應0|推薦0
「不要……不要、不要!」絕望地抱頭哭叫,明知道沒有甚麼幫助,還是硬生生站起來,奢望能夠踏扁當中的一部份。
公車突然一個急急剎停,沒有反應過來的我,隨著那股衝力撞到前面的鐵柱,吃痛的跪在膠地板,彷彿頭骨要裂開似的,連視線也短暫地散渙起來。看看外面,不正是當初的公車站嗎?
「喂,搞甚麼耶,不停在路邊,停在路中心,還差點過站!拜託,我趕時間啊!」憤憤不滿的叫罵聲,從玻璃窗的空隙清清楚楚地傳進耳邊。車廂的鐵壁,彷彿是相隔著現實世界與靈異空間的分界點。我抓住鐵柱站起來一望,只見一位白衣黑褲的年輕男人跨步走來,應該是候車已久的乘客。
自動門一打開,他才踏上一隻腳,我已經拚命大叫:「別要進來,這輛公車有鬼!看,司機大叔是個怪物!」
「你……竟然壞我好事……」昇起陰森森的怒意,司機大叔張開嘴巴,口腔裡跌下幾條幼長的硬殼蟲,噁心無比。他一踏油門,自動門隨即關上,那名男乘客反應很快,悶哼一聲以左臂擋住,剛好夾在台階中間,不上不下的,強悍的風勢一下子湧進車廂,吹亂了他的頭髮,灌了風的襯衫漲起來吒吒作響。
「小姐,你還看甚麼看,快過來抓住我的手吧!」他伸出右臂,手心朝外,我沒再多想,只知道有救了,匆匆奔前捉緊這個陌生男人的手。
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聽到司機大叔又來幾聲嘶啞怪叫,男人抱住我的肩膀往後一躍,重甸甸的跌落混凝土的硬地上,各自往兩個方向滾開,身體火辣辣的擦破了皮膚,在衣服上爆開了一朵朵鮮艷奪目的血花,大家痛得呻吟幾聲,而我衣著單薄,更是哀號連連。
「你沒事嘛?」狼狽地坐在我身旁的黑髮男人,年約廿多歲,貼身的純白色長袖襯衫、黑亮的窄腳皮褲、配以差不多色調的短靴,耳垂還釘了十字架形狀的耳環,活脫脫是個樂隊結他手似的打扮,距離誇張或者嘩然尚有很遠的距離,以這類團體來說可能稱得上是低調樸素。
「還好,有點痛,不過……到底是甚麼回事?」管不得心臟的劇烈跳動,我張開手臂,伸展雙腿,低頭檢查著上面的擦傷,順道用衣袖抹過血跡。
好一會,突然意識到旁邊坐著一位異性,而自己穿的是牛仔短裙,感到不好意思,連忙正襟危坐。
男人指向遠處直立的公車站標誌牌,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那個東西是騙人的,只會坐上怨靈所駕駛的公車,你就是循環一萬年都不會成功到外面去,搞不好還會被吃掉喔。」
「果然是鬼,醫院就是最多靈異事件啊!不過也難怪如此,畢竟醫院死的人可多啦。」這個理由自己說著都覺得不對勁,但是不願意想到更壞的可能性,只得把一切遇上的怪事歸於醫院陰氣盛,加上又有個有經驗的人如此確認,硬是逼著自己的心踏實起來,自己欺騙自己。
我輕拍額頭,不加思索的衝口而出:「知道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你是甚麼人?」
「妳是要問路的小姐吧?阿博和他的女朋友都告訴我了,覺得妳定是發生意外,所以我才會在這裡找妳。」他直直地注視著我的眼睛,輕鬆的語氣之間帶著不容易察覺到的苦澀神色。
原來他就是輪椅青年口中那個『甚麼都知道的阿荊』。
突然想起了甚麼似的,我開口大叫:「慢著,你該不會又是神經病人吧?整間醫院的人沒一個是正常的,剛才有個嗑藥青年差點殺了我!」
「神經病?」阿荊開懷大笑,反駁道:「我和阿博的女朋友都是最正常耶!」竟然對於室友傷害我的事情感到毫不驚訝,甚至是理所當然的一下子接受了。
「最正常?是指最輕微,不用吃藥控制病情的那種吧,果然是有……」我不敢再說下去,生怕得罪眼前的人。
「我沒有病啊,我根本不是病人,只不過常常待在醫院裡面,義務性質的幫助及照顧大家而已。」是義工?還是趕鬼義工?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種打扮的倒是生平第一次見識,老實說我不大相信。
「說起來,醫院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破破爛爛的,你們還住在那裡不是很危險嗎?」
阿荊輕笑幾聲,沒有回答問題,反問我一句:「小姐,你話真多,不是要問路嘛?」雖然感到幾分難堪,可是我卻看出他在巧妙地迴避答案,不禁讓我懷疑這間醫院的消息是不是被政府封鎖了。
「是的、是的,那你爽爽快快告訴我,甚麼地方有不鬧鬼的公車站或者捷運站!」
「很遺憾這裡沒有啊。」他聳聳肩,雙手攤開。
「到底是指沒有正常的車站,還是真的沒有車站?」
他笑而不語,良久,拍拍褲管的灰塵站起來,雙手插在口袋裡往隧道的方向走,頭也不回的說道:「不如我帶你到附近走走。」
「你是說徒步走到附近的市區嗎?」
「差不多,雖然不算是。」這算是甚麼答案?不過面對著唯一可以溝通的正常人,我無法拒絕他的好意,只得跟著他背後跑。
很快我們兩人已經來到隧道的入口,他急不及待的走進去,全身沐浴在昏橘色的燈光之中,不斷招手示意我前去,而我卻是誓死不進去,僵站在外面的陰暗天空下,鐵青著臉。
連這個看似善意的男人,也是騙人的凶靈嗎?甚至我從今早開始碰見的所有人通通皆是嗎?其實那場瘋狂的噩夢根本由始至終沒有完結,而是以這種詭譎的方式延續下去,對嗎?
「怎麼又是這裡?我不要進去!」我以尖銳的聲音叫嚷,亂搖著頭,恐懼得發軟的抖震腳步一直往後退。
「你害怕我會對你做出甚麼,對不對?」阿荊滿臉無奈的回過頭。
「我、我只是……」自然是無話可說,誰叫他一針見血的刺穿了我內心的污穢。他嘆一口氣,在褲袋裡掏出一柄幼長的小刀,兩指夾著刀鋒,把刀柄的方向遞過來我面前,以認真的眼神說:「拿去,要是不信任我,歡迎隨時刺我幾刀,我答應你絕對不會還手。」
「手、手術刀?天啊,你怎會帶著這東西?」對這個陌生人抱持著懷疑和防範的心態,我不客氣的立即搶過,低頭一看,刀刃正在隧道的橘黃色燈光下,閃爍著微微的暗光,輕巧的重量無從讓我相信這玩意能夠好好保護自己。
「沒法子,我總是要負責處理危險或者麻煩的事情嘛。」尚未好好理解他說話裡的含義,回過神來,他已經牽著我空餘的另一隻手繼續往前走,握得緊緊,生怕我會逃脫似的。
雖然一輛車都沒有,汽車排放的廢氣味道依然極度濃郁,凝聚在隧道裡沒有消散,我改為用嘴巴呼吸。圓筒形的空間一直往遠處伸延,一丁點細小的白光標誌著到達盡頭以前的遙遙距離,被環境所扭曲的迷離視線,不知道該把焦點放在那裡,給人一種充滿著壓逼感的錯覺。
時間如同是靜止般,沈實的腳步聲、輕風的吹動聲、衣服的磨擦聲,不變的持續了數十分鐘。前面的男人沒有再回過頭,本來不是相識的大家沒有聊下去,是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這種嚴肅冷清的氣氛,卻不是我樂於看見的。
走出隧道,迎面掀起陣陣狂狷的寒風,劃破了空氣,吹散了面前的茫茫濃霧,沒留下半點初春的氣息。強行在風中睜開又涼又澀的眼睛,令人震撼無比的驚世景觀映入訝異的眸子裡,恍若隔世之感。
這裡——真的是現實的世界嗎?
高速公路的幾百米開外,被一道十幾層樓高的「圍牆」硬生生截斷了去路,它並不是甚麼人為建築,而是呈90度直立的懸崖峭壁,這壯麗非凡的天然屏障呈現著完美的弧度,嚴密地包圍著眼前的谷地,根本無從找尋到甚麼空隙容許我們穿越而過。



而我幾近空白的腦海裡只是亮出一個酸楚的念頭:沒有了,那裡都走不了,要困在這個地方了。
阿荊終於回頭望我,嘴角牽起苦澀的笑靨,問道:「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那你現在明白過來沒有?」
「是大地震吧?公路怎麼斷了,這座山又……現在怎麼辦?回到醫院等候救援嗎?不好,可能會有餘震,應該找片空地搭帳棚……對了,還有食物和水的問題都要先行解決……」
東拉西扯,我的嘴裡自自然然地吐出一堆不經思考的愚蠢說話,心裡卻是清楚知道單憑地震或者其他天災,斷不會造成這種巧奪天工的浩瀚地勢。面對著一個又一個沒給我機會喘氣的奇異事件,已經再也掰不出任何能夠說服自己的合理解釋了。
「別裝啦,你心裡知道的,除了面對殘酷的現實,並沒有別的路走。」阿荊沉著臉,眼裡交錯著種種複雜的神色。
「你在說甚麼,我一點都聽不明白!」激動地揮舞手臂,甩開了他一直牽住我的手,肩膀卻是簌簌抖動,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滑下冰冷的臉龐。早在看到司機身上鑽出來的蟲,我已經知道了。只是阿荊的出現,曾經帶來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哭吧,誰都沒法子從這個空間逃回去現實世界,你儘管哭到永遠,反正嘛,我是不會介意這種小事的。」他放下嚴峻的面貌,一如當初的輕笑著轉身走遠,而我卻是想著想著,開始心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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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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