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男人就起身乒乒乓乓的收拾著行囊

我慵懶地賴在床上看著皺著眉頭的男人忙亂的樣子

被子溜到我的下半身

光著的上身有點涼意

看著落地鏡裡的自己

有點傲然那依然保持良好的白晰的身子

男人

卻不正眼瞧一下只顧自的忙著

倒是我

男人都還沒出門

我就感覺空虛已經在啃蝕我那如蠧的心

如戲般偶然的邂逅

去年的聖誕夜

自己一個人太無聊

於是到club叫個小酒來喝

想抽煙時翻遍了包卻找不到打火機

正想叫waiter拿來時

「妳找火嗎？」一個稚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原來是個小鬼

被朋友慫恿著來把我這熟女

心底笑著

反正正無聊著吶

閒著也是閒著

於是就這樣聊開了

台北好像很多這樣作白日夢的年輕人

工作沒耐心又沒專長

只好到處遊蕩著

有一餐沒一餐的靠朋友接濟過著日子

南部的老家也不敢回去

怕被笑沒用

看起來頗斯文的臉卻已二十好幾

說起話訕訕的好像還存著害臊的樣子

一面答著我的話一面還注意著朋友們的表情

突然興起了「眷養」的念頭

心底怦蠆著連臉根子熱到腦門裡

幸好是晚上不然會自己尷尬著

「這是我的電話」

「明天我們一齊去海邊走走」

就這樣我像回到十年前似的

開始談起戀愛

小男生好像連愛是什麼都不是那麼清楚

鎮日很快樂的跟著我的安排到處玩著

好像急於填滿那太久的空虛似的

大部份的時間

還都是在床上渡過的

有時看見他那有點不耐煩的感覺時

我就會很不高興的嘟噥著

「你犧牲一點算什麼」

「我付出的都比你多太多」

「不是說愛死我了嗎」

我知道

總有一天他會飛走的

一個晚上

他說要去找同學

回來後

表情很怪異的不敢正面看我

像做錯事的小孩

「我找到一個工作」

「想自己獨立一下」

「這樣整天靠著妳也不行」

說完依舊懦懦的靠在沙發上

突然

我覺得自己有點像母親或姊姊般的身份

那種撕破我想扮演的角色的身份

腦子有點脹著一下子不知道怎樣回答

「朋友都在笑我吃軟飯」

小男孩繼續說著

我倏地站起來

把桌面上可以看到的東西一下全掃到地板上

「你忘了我對你多好」

「你忘了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還在那有一天沒一天的」

「難道你以前說的海誓山盟都丟到垃圾桶裡去了嗎」

「你把我睡夠了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如果我懷孕了怎麼辦」

歇斯底里的如瘋了似的罵了一堆

累的直躺在沙發上喘著氣

小男生一發不語的看著我旋來旋去的

等我安靜了

才慢慢的走回房間去

點一根香煙

看著那裊裊的煙花慢慢由聚而散

「該來的還是會來」

下妝的戲子臉上總會沾點粉墨的

雖然始自情慾的念頭

卻在日夜廝磨的情境下

澆矗了心底依然有著的女人的愛情

我知道留不住他

我也扯不下臉去留他

男人女人都一樣的死愛著一樣東西【尊嚴】

碼頭有點冷

也許是有點辛酸也許是風寒

眼裡老是想落著淚

「謝謝妳這麼長的時間照顧我」

「比我媽還好」

「我真的有點愛妳」

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嘲諷

我的淚水忍不住嘩啦嘩啦的掉了下來

心中角色矛盾的悲傷著

駁船慢慢離岸了

男人站在舷梯上一直盯著我

陽光裡

我隱約聽見他叫著

「我還會再回來的」

我隱約看見他眼裡閃著光的淚珠

哽咽著沒法回他

於是

默默地看著他漸遠

回到車邊

忽然看見我的車子

跟我的心一樣

一片泥塵

遠遠的天際和海也一樣

藍的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