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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做黃葉片片飛 北疆行(三) 那拉提的天使 艾森帕提
2010/10/03 07:17:19瀏覽643|回應0|推薦2

 

北疆行()

那拉提的天使――艾森帕提

一個自由活動的午後,想獨賞草原的氣息,我特意離了人群,獨行於那拉提的大草原上,想是這裡生長的酥油草品質佳,吸引許多放牧者。九月下旬的草坡,已呈綠黃色,山坡上的牛隻羊群還不少,或低頭吃草,或慵懶的趴在地上打瞌睡。  

大草原的山坡,一座高過一座,想要賞風景,只要順著馬道往高處走就對了。看著團友走遠了,我這才啟程順著右手邊的馬道行去。走過小橋,翻過山坡,決定捨棄登高望遠的上山小路,改穿涵洞而下,只想探探新鮮事。果然,過了涵洞不遠處,眼前出現一縷炊煙,有炊煙,就有人家;有人家,就有故事。 

到北疆旅遊這幾天,我們盡在阿爾泰山天山之間的準噶爾盆地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中打轉,碰到許多或逐水而居,或立於山坡上的哈薩克白色氈房。哈薩克人長得稜角分明,好看不說,緊閉的氈房對我而言,更是充滿了無限的魅力,可惜無緣親近。這道炊煙的貿然出現,頓時激起我拜訪氈房的衝動。念頭已定,我快速的順著山坡往上爬,用最短的時間抵達氈房。 

坡上共有三間氈房,中間的那間,特別新、特別白,氈房四周擺著水桶、雨鞋、衣服及雜物,房前停著兩部摩拖車,最令我血脈賁張的是――氈房的門,開著!這時,一個十幾歲蓄著短髮,穿著合身白襯衫、叢林花色長褲、腳穿運動鞋的年輕小伙子,手執鐵盤而出。他緩緩的提著沉沉的水桶倒著水,再用手仔仔細細的將鐵盤裡外搓洗個好幾回,我心想:這裡取水困難,他怎麼這麼捨得啊?  

我先站在遠處瞧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趨前,試探性的比畫著問:「這裡,是你的家嗎?」 

小伙子沒吭聲,只默默的點點頭,繼續洗著手上的盤子。  

我按耐住衝動的心,取出筆記本,假裝氣定神閑的速寫著他的家,希望小男孩能主動開口邀我入內。可是,他沒有!在洗完鐵盤後,就直接轉身回氈房去了。我失望的在屋外站了幾分鐘,掙扎著是否該前去叩門?腦中閃過導覽書上說過:哈薩克人是好客的民族,於是決定厚著臉,闖闖看! 

從外往內看,氈房是黑的,但是走近大門時才發現,氈房的穹廬頂上有個天窗,屋內其實是透亮的。氈房內共有三個男人:背對著大門跪在地毯前的,正是剛才洗鐵盤的那個男孩;靠內側橫臥在地毯上有兩個壯年人,左邊那個留著短髮蓄著短髭,五官清秀,掛著笑容;另一個長得圓形臉,手拿著煙,他們正在擺談。 

 「對不起,我是台灣來的遊客,能不能進來參觀您漂亮的氈房?」

我特意放慢速度的吐著字,希望他們聽清楚我的話語。 

 「可以!」

沒想到,短髭男爽快的答應了,並對我點點頭,示意我入內跪坐在地毯邊,不必脫鞋。不言可喻,他必是氈房的主人!  

我的心跳了一下,趕緊道了謝走了進去,依言落坐。以為哈薩克人缺水,又有三個大男人在房內,必有不少異味,然而我又錯了!氈房內不僅通風良好,地毯、房氈、器皿無不乾淨有序,連煙味也聞不到,讓我對哈薩克人,又多了份敬重。

「喝馬奶不?」

男主人操著濃濃的哈薩克腔的漢語問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受邀的客人,而非失禮的入侵者,我笑了!用力點點頭。

男主人示意與我比鄰而坐的男孩,他隨即拿起身旁一個大的白淨塘瓷器皿,用勺子從器皿中裝了碗馬奶放在我面前。原來這個男孩專門在這裡招呼客人,他們三人的面前也各擺放著一碗馬奶。有首新疆民歌這麼唱的:「駿馬遍山坡,馬奶流成河。」這是他們敬老、宴客、送禮以及待客的珍貴飲料呢!雙手捧起馬奶,我向主人恭敬的道了謝,再向客人致了意,品下我生平第一口馬奶。嗯!好特別的味道!有點酸,有點鹹,有點氣泡,卻清涼爽口。 

 「馬奶,就是你們的啤酒,喜歡嗎?」

主人欠起身,揚了揚手中的馬奶回敬我,笑著用生澀的漢語對我說。

  「嗯!好喝!」男孩再我我添了點。

原來馬奶含有1.5~3度的酒精度數,不但營養豐富且能消暑解渴,除了能幫助消化肉食外,還是他們治療肺結核和一般胃病的秘方。雖含有酒精,但不醉人,喝上幾十碗也無妨,但是它有催眠作用,會使人昏昏欲睡。

我邊啜飲著馬奶,邊觀察著氈房的一切。  

氈房約莫十坪大小,由上下兩個部份組成。底座呈圓柱形,上面則是穹廬頂,各用可伸縮式的柵欄固定組成,再用芨芨草簾及房氈鋪蓋、繩索固定。房氈的外表是白色的,內裡是綴以花朵圖案的大紅色。由無數長方形組成的柵欄上,勾掛著手工窗簾、掛毯、衣服、袋子等物品。穹廬頂端的房氈,拉開一半,除了採光外還有通風的作用。

氈房內部,分成幾個空間,一進門的前三分之ㄧ是毫無裝飾的山坡草皮地,架有爐火、煙囪等設備;碗櫃、鍋具等,也架於其上。裝馬奶的大大皮袋,是他們的命脈,擺放在一個長板矮凳的上面,再用繩子將束口處綑好,固定在柵欄上。草皮之後到屋子底部,鋪有一塊塊各色地毯,是他們睡覺、待客、存放糧食的地方。氈房的右側約四分之ㄧ的地毯上,放著已經揉好待烤的二十個馕餠

就在我瀏覽期間,一個扎著馬尾、戴著黑色髮箍、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旁。看她穿著鮮綠色運動杉,黑色壓桃紅色雙線運動褲,笑瞇瞇的,特別可愛。她友善的對我笑著打招呼,蹲下身子取四個馕餠,排放在一個長條木板上。 

 「妳準備烤馕餠了?」我輕輕的問著。 

「是!」小女孩點點頭。

「請問,馕餠上面的花紋,怎麼弄上去的?」

看她聽得懂漢語,我繼續試探的問著。在博樂市場上買的馕餠中間,印有模子式的規則性圖花,而小女手中的馕餠,卻是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凹洞。  

小女孩笑了笑,舉起左手指,在馕餠上方輕輕往下點了點著說:「就是這樣往下壓就好了。」哇!好訝異喔,她的漢語,雖然也帶些腔調,但是她全聽得懂。我興奮的接著問: 

「妳會說漢語?」 

「會!我在讀書呢!」小女孩臉上帶著神氣的光采。  

她柔聲的告訴我,她今年八歲,在讀書,所以會寫漢文名字,也會說漢語。這三間氈房,全是他們家的。左邊那間屬於她和姐姐的;右邊那間是爸媽的;中間這間最新的,是哥哥和嫂嫂的。男主人是她的大哥哥,也會說些漢語;洗鐵盤子的是她的小哥哥;另一個,是鐵盤的主人,來找哥哥聊天的。

我終於弄懂這幾個人的關係了,亢奮極了!先前以為他們不懂漢語,又怕失禮因此不敢多言,現在有了小翻譯,我終於憋不住了: 

「請問,我可以拍照嗎?」 

哥哥再度笑著點了頭,我毫不猶豫的取出相機,按下快門。哥哥很熱情的應允我的要求,分別寫下他的哈薩克及漢文名字――哈伊拉提,並和我拍照留念。看他手上捧著馬奶,小女孩也貼心的將馬奶遞給我合影。這時,一個長相好看穿著咖啡色系衣服,扎著同色系花色頭巾卻很羞澀的女人走了進來取馕,她是小翻譯的嫂嫂。剛才看到的炊煙,就是她在熱爐坑。  

鐵盤的主人透過小翻譯告訴我,他的氈房就在附近,雖然我也好想去拜訪,可是想到此生或已無緣再遇哈薩克人烤馕,只好忍痛割捨!喝完碗中的馬奶,辭別了男主人,我尾隨著小女孩,下了山坡,繞到烤爐旁。嫂嫂早已跪坐在馕坑口上,拿起一個個馕餠,過過塩水,讓馕餠帶點鹹味好入口,再將它們一一貼在坑壁上。已有千年歷史的新疆烤馕,是他們的日常主要食品,多以麥子或玉米揉製而成。所有的馕都呈圓形,但是大小不一,中間薄脆,邊沿厚軟,香脆可口,也常常用來招待客人。  

約一米深的馕坑,是哈薩克人家中的重要設備之ㄧ。肚大口小,類似醰子形狀,周圍用土塊堆成方形土台,好讓烤馕的人操作。烤馕前先在坑底用木炭或媒炭燒火,等炭火燒透後,就可把馕貼在坑壁上。因為烤馕的水分很少,可以存放多日,即使乾硬後,也可以泡著水吃,很是方便。我第一次看到類似土製的烤爐,是在埃及,埃及的烤餅與馕,一樣好吃但卻大不同,薄薄香香的,餐餐我都吃個八、九片,把導遊都嚇傻了,深怕我吃得沒味,常會偷塞些特殊的沾醬讓我嚐。  

馕餠全都入坑後,嫂嫂將裝馕餠的木板一一排回坑口上,再用白色的厚布將整個馕坑鋪上包起,就大功告成,只等著時間取馕。我已打擾多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嫂嫂不通漢語,轉身忙其他事去了;小翻譯也不見蹤跡,我決定回到氈房,和她道別。  

二度來到坡上時,白色氈房的門已緊閉,兩部摩托車也不見蹤影,想是哈伊拉提和朋友一起走了。小女孩正蹲在氈房旁的草地上認真地搓洗著衣物,仍舊笑笑的招呼著我,山上人家有忙不玩的活兒,樂天知命,惹人疼愛。  

謝過小女孩,也不管小女孩懂不懂電腦和電話是什麼,我寫下詳細的連絡資料,連同跟隨我二年到各處旅行的攜帶型20色塊狀水彩用具,留給了她。她也在我的筆記本上簽下名字----艾森帕提。  

正當我準備離去之際,嫂嫂呼喊著艾森帕提前去幫忙,原來馕餠已經烤好了!看著一塊塊蘇脆香甜剛出爐的馕餠,怕亂了他們日常所需,誆說是朋友託買,希望嫂嫂能讓一個馕餠給我。原本不同意的她,許是被我的誠意打動吧,猶豫片刻後還是應允了,並隨便我給價。深怕爾後他們被其他買馕客所傷,我不敢多付,以在博樂購買馕餠的市價1.5元,交給了她們。  

手捧著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馕餠,我沿著來時路,哼著小曲跳跑著回到遊客中心,尋找依舊逗留在附近未去登山的團友,分享我的激動與喜悅。

哈伊拉提告訴我,他們在那拉提草原,只會待上半個月,之後就要移往冬窩子去了,一個我聽不懂的地方。  

這群四處為家、沒有地址的朋友啊!你們可知道,短短一小時的共處時光,留給我的,卻是生生世世的回憶與留戀;炊煙、馬奶、馕餠,更深印在我腦海中。 

那晚,艾森帕提的純真笑容,讓我的心,盪漾在那拉提的草原上,徹夜未能眠。10.2.2010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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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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