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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8 01:46:42瀏覽1923|回應22|推薦117 | |
(圖片取自www.cbc.ca) 又是星期四的晚上 – 妻和我”約會”的時候。這幾天,我正在忙某個事情,沒空去計畫該做什麼。看看外面正下著毛毛雨,到公園散步大概不太可能;又怕食物油膩,到外面吃飯,我們兩個都興趣缺缺。我突然想到以前有時會將一些好電影錄下來,等待將來有空時再看。於是,就到一堆錄影帶中尋寶。找呀找的,看到有加拿大廣播公司(CBC)拍攝的影片 “一天的盡頭 – 蘇.羅德里格斯的故事” (At the End of the Day – The Sue Rodriguez Story),想起那段大約十六、七年前轟動全加拿大、甚至全世界的往事,趕快取出,先睹為快。 蘇.羅德里格斯於1950年出生於加拿大卑詩省。她在1992年被診出患有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俗稱”漸凍人”)的絕症時已婚,並育有一子。就像每個得知自己已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一樣,蘇開始也希望醫學界或科學家會奇蹟似地發明治癒的良方,而自己也能因而康復。但是,當她絕望地發現那個期望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之後,她參加”漸凍人互助組織”,藉著定期的聚會,與病友們一面互相鼓勵、打氣,一方面也聽取專家的意見,希望得以把為時不多的餘生過得安穩些。 通常,蘇參加這個”漸凍人互助組織”的聚會,都由她本來婚姻瀕臨破裂、得知她罹患絕症後回來陪她的先生陪同。有一天,蘇讓兒子傑西也去參加,以便讓七、八歲的他對媽媽的病情多一分了解。在那個聚會裏,蘇把病友一個個介紹給他兒子認識。這些病友的症狀因病史的長短而有輕重之分:有的與當時的蘇一樣,只是走路不方便、必須靠柺杖的初期患者;比較嚴重的就只能攤在輪椅上,行動完全無法自如。當蘇把兒子介紹給一個四肢變形、也完全失去作用、講話不清、臉上表情也無法控制的病友時,她的兒子頓時領會到他面前這個攤成一團、枯搞得完全沒有人樣的形體就是媽媽將來的寫照,小小的年紀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他也顧不得有沒有禮貌,驚嚇加上絕望充滿了他早已有些負荷不住的心靈。他丟下錯愕在一旁的媽媽,衝出大廳,獨自一個人跑到花園裏去痛哭。蘇看在眼裏,卻痛在心上。她告訴自己:這個日子早晚會來的。同時,心中也模糊、卻堅定地生出了一個念頭:她不要自己心愛的孩子看到媽媽受盡病魔折磨的慘狀。同時,她更認為個人有操控自己生命的自主權;與其苟延殘喘、沒有尊嚴地賴活,不如早點自我了斷。這些想法更加強了蘇希望在病情極度惡化時可以結束自己性命的決心。她知道那時自己將完全癱瘓、沒有能力做任何想做的事 – 包括尋死,因此,她希望屆時有醫師可以協助她解除痛苦。 蘇期望的”協助自殺”(assisted suicide)與一般說的”安樂死”(euthanasia)有些分別。 ”安樂死”也有主動與被動之分:”主動的安樂死”指的是他人使用藥物、打針或任何工具讓病人致死;”被動的安樂死”包括不為病人治療、不急救、或拔除病人賴以維持生命的設備(“拔管”)等。”協助自殺”則是有他人為病人開了會致命的藥物、或設計一套病人可以自行主動促使自己死亡的設備。 法律應不應該准許”協助自殺”或”安樂死”是一個非常複雜、而且紛爭很多的議題。贊成的認為人要是活得沒有尊嚴,當然可以有權結束自己的性命,因為身體和性命都是自己的,個人大有決定自己死亡時間與情況的權利。反對的則來自不同的觀點:教會保守人士以為生命乃上帝所賜,因此也只有上帝才有權利結束它;有的人則恐怕這會造成病人被家屬慫恿、以減輕照料方面的經濟或精神負擔,更有人認為一旦”安樂死”或”協助自殺”合法化,醫療及安寧照顧方面的研究就會變得不積極。目前,”被動的安樂死”在很多國家都在嚴格的規定下被准許。”主動的安樂死”或”協助自殺”在全世界就只有少數的國家(或地區)合法,包括美國的奧立崗州、歐洲的荷蘭、比利時和瑞士。 1992年蘇向法院提告,強調法律”不准協助自殺”乃屬違憲。她希望得以在她病情極端惡化時有醫生能在法律許可下幫她結束生命。消息傳出,全國嘩然,支持的、反對的兩面都紛紛發表談話,並發動示威活動,以表示立場。我記得甚至有些反對者說出”要死自己去死,不要拖累別人”,或者譴責她”說什麼活得沒有尊嚴?我們都覺得你活得很有尊嚴啊!”等等不太有理性的話。蘇的請求在被幾個法院拒絕後,最後在加拿大最高法院5:4極為接近的裁決下,也被駁回,但是她”尋死”的決心絲毫不變,同情她的人也幫著想辦法。1994年二月十二日有位熱心支持者,也是當時身任國會議員的羅思安(Sven Robinson – 台灣人的好朋友,曾數度到台灣觀察大選)自蘇在維多利亞近郊的寓所打電話報警,說明蘇已去世。警察抵達後,問羅思安是否他協助蘇自殺,羅否認,只說另有他人在場協助,但是拒絕透露協助者的身分或姓名。 這個電影的高潮、也是最感人的是蘇去世當天的情景。首先,蘇知情的丈夫和管家把不知情的孩子帶開。傑西走前蘇特地要他”give me a hug”,因為這是死別的一刻。當鍾愛的孩子擁抱著她的時候,蘇已無法控制的面容卻難掩她對愛子的心疼和難捨。她丈夫來向她告別的時候,電視機正在演著傑西小時候生日派對的影片。無憂、歡愉的當日和即將天人兩隔的今天成了強烈的對比,讓觸景傷情的丈夫放聲大哭,蘇卻只能悲悽、無奈地看著他。他們走後,羅思安打開錄音機,讓蘇口錄給她兒子的遺書,蘇的語言表達能力雖已失去大半,一句句有些難以辨認的話卻道盡了慈母的心聲。前來協助的醫師以背影出現,忙著準備針筒。羅接著問蘇:你準備妥當了嗎?蘇點點頭,神色自若地請羅摟著她、送她上路…。鏡頭一轉,蘇的丈夫帶著兒子進門之後,羅把一卷錄音帶交給他,兩人沒有交談。兒子看在眼裏,心中蒙上不祥的陰影,立刻衝到媽媽的臥室。看到媽媽安祥平靜卻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傑西的預感不幸成真。他一面輕輕地搖幌著媽媽的身體,一面聲嘶力竭地喚著:媽咪!媽咪!讓人看得肝腸寸斷,不由得跟著飲泣。 電影的最後,是蘇的丈夫和兒子帶著蘇的骨灰,到一個樹林裏。爸爸將骨灰倒在傑西手中,再讓他將之拋灑在空中,回歸大自然。接著,蘇生病前的倩影活潑地在草地上跑著,一邊的旁白念出她給傑西的遺言,蘇重申對兒子不渝的疼愛,也解釋她選擇這一做法的原因。最後,她勉勵孩子要忠於自己的信念,而努力促成它;她並告訴傑西:”媽媽將隨時陪在你左右。”偉大的母愛,生死不渝!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後,第二年,一位特定檢察官認為沒有任何證據顯示羅思安是蘇自殺的協助者,對於羅堅不透露協助者的身分,也認為不構成妨礙司法的罪行,因此,對羅採取不起訴處分。當時,一般人咸認這大概是因為最高法院對此案裁決的極端接近之故。至此,一個轟動全加、與司法有關的社會案件算是暫時落幕,但是,對於”協助自殺”與”安樂死”方面的辯論卻方興未艾。現在,由可看出來的趨勢顯示,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也有越來越多的地方開始討論該不該立法將之合法化。 人到了行動根本無法自如時,只能時時刻刻躺在床上,植物人似地動彈不得;不僅生活一切所需無法自行處理,連純屬個人隱私的肢體清潔等也需事事仰仗他人代勞。如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界與一氣僅存的死屍有無區別?我們若不幸落到這個地步又該採取何種態度?這是個沒有絕對答案的論題;每個人可以因看法不同而有相異的做法。像同樣患有”漸凍人症”的莫瑞(Morrie Schwartz),他可以在極度的困難中,現身說法,教導世人如何保持自己心靈的平安與腦筋的清醒,來面對隨時臨頭的死神;另一方面,也有人像蘇一樣,不願苟活,也不要連累家人;為了堅持自己的信念,不惜以身殉來維護自己的尊嚴。我們大可不用將自己的理念強行要別人接受、跟進。我個人以為生命誠可貴,尊嚴價更高;我們要活得有尊嚴,也要死得有尊嚴。如何一方面對生命末期的病人施予更妥善的安寧照護,一方面立法,在嚴格的限制下,成全不願賴活者的心願,似乎是今日為政、立法者的一大課題呢! 延伸閱讀: 面對死亡的智慧 http://blog.udn.com/chsu43/3397602 (圖片取自www.ctvbc.ctv.c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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