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就是生肖屬兔的辛卯年，最近整理雜物時在舊書包裡翻出一篇當年小兔出生時的稿子，轉眼間當年的嬰兒已經快滿12歲了，重新打字後分享看倌，也算給健康活潑的她留下成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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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將屆，許多人打算在千載一逢的時刻留個千禧寶寶紀念，衛生署也預估將出現35到37萬個新生兒。如果你正一頭熱忙著「做人」，且先稍安勿躁戒急用忍，看完我的臨床實況報導再下決定，未來的主人翁、納稅義務人肯定會感謝你的。

間隔四年多妻子終於又懷孕了，雖是計畫中的驚喜，但可不是什麼養兒防老啊、傳宗接代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純只是為了給女兒增添一個童年成長的玩伴，也因此，小生命的孕育過程，便是我們全家最大的期待，然而漫長的十個月卻比頭一胎辛苦的多，妻子剛開始的害喜現象尤其難過，甚至一早聞到報紙的油墨味都會嘔上一吐，更別說廚房的油煙了。懷孕後期更是行動不便、坐立難安，站著不舒服；躺著睡不好，經常為了大肚子不知該側哪一邊而傷腦筋，真夠麻煩的了，只有坐著看電視時稍微好一些，但仍三句話不離本行，有次就聽她望著discovery裡的獅子喃喃自語：「這些獅子不知道會不會害喜呦？」。

動物會不會害喜我不知道，但自稱萬物之靈的人類，在原始求生的本能上卻比那些四隻腳的畜牲落後太多，噢！不對不對，比方說那種奔馳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生動物好了。沒看過嗎？羚羊媽媽生下小羚羊後，只消在牠身上舔了舔，不一會兒竟站起來了，接著會自己吸乳，不用幾天已經能繞著母親追逐奔跑了呢！回頭看看自己的小孩，呱呱墜地才是另一個辛苦的開始，添衣蓋被，左哄右抱仍擋不住日夜啼哭，餵奶洗澡、把屎把尿，等養到會蹣跚走路少說也一年了，想想造物主如此區別人與動物的進化差異，比較合理的解釋應該是藉以培養親子的親密關係以彰顯母愛的偉大吧。

隨著預產期逐漸逼近，生活作息也變得緊張起來。為了留下歷史紀錄，我特地準備了攝錄影器材隨身攜帶，掛號住院當天，拎著大包小包，如果再加上帳蓬睡袋，看起來還真像是去郊遊露營呢！

傍晚辦妥手續後，妻子陣痛的頻率已明顯增加，徵得醫師同意，我扶著妻子進入待產室，已完成夜班交接的實習護士，熟練地接上胎兒監聽儀器並吊上點滴瓶，原本安靜的房間乍時傳來胎兒快速的心跳節奏，時大時小、欲近還遠，彷彿是鐵軌上急急奔馳的火車聲，不知還要多久才到站？而每次妻子出現強忍難過的表情，我就知道陣痛又來了。女性生產前受體內賀爾蒙的改變，子宮頸會反覆收縮而開啟，骨盆也會因擴張而移位，以便於胎兒娩出，我知道非常非常痛，但卻形容不上來也幫不了什麼忙，只好在旁不識相的逗趣：「到底有多痛啊？有沒有比蚊子叮痛？」她用了僅有的力氣瞪我ㄧ眼說：「有幾億倍喔！」大概還邊想怎麼會有這種智障老公！

在以往醫術不發達的時代，有句台語俗諺說：「生的過麻油香，生不過四塊板」，可見生產對女性來說真可謂鬼門關前走一遭，生死難關的大搏鬥，也難怪聽說傳統婆家挑媳婦，長相身材倒在其次，「屁股大就好」，至少感覺容易生，好像也不無道理。如今拜科技之賜，藉由超音波可早期發現胎兒的體位，真空吸引等輔助工具亦大大提升了生產的安全，但人體構造尚未改變，故產痛的經歷過程仍是免不了的。我不知道有多少產科護士見多了哭天喊地場景而立誓不生小孩的，倒曾聽過有產台上痛得搥打護士的潑辣產婦，產房裡千奇百怪的故事應該不少。

隨著牆上時鐘一分一秒過去，陣痛頻率逐漸密集，痛的時間也持續增加，天都快亮了，子宮頸還開不到四指，緊張的問我一直生不出來怎麼辦？小護士整夜陪伴，不時的安慰鼓勵，精神可佩。就在妻子痛不欲生，體力耗費殆盡之際，救命恩人，主任醫師來了，只見他不疾不徐，老神在在，捲起袖子順手抽了隻乳膠手套，架式十足權威，左手按著肚子，右手隔著被單伸進去舞弄一陣：「全開了嘛……很好……你看，破水啦！」噢！透明液體泊泊流出，這應就是羊水吧！「很好哇！再等半小時就好了！」說著時前腳已離開，巡房去也。在我們覺得生死大事，醫師看來宛如天天上演的雕蟲小技。

又過了十餘分鐘，救命恩人再度駕臨，又是相同的動作重複一次，這回則說：「你看，頭看到啦」，喔喔！烏七八黑的，你說是頭就頭吧！，護士在一旁做了消毒工作：「準備要生囉！」主任醫師則禮貌地請我暫時迴避，並解釋通常有五分之三的先生看了血淋淋的場面會有不適的症狀出現……。他大概是擔心接生到一半還要急救我吧！雖不情願，也只有從命，倖倖離去，還要阿Q的認為：「八成想留一手」。

約莫又過了20分鐘，醫師出來告訴我：「恭喜生個女兒，可以進來看了」，我趕忙更衣入內，望著磅秤上的小生命，不由得歡呼一聲：「哇！好漂亮」。三千三百公克，五官四肢健全，一個健康的新生命終於來到人間。向醫師護士道謝後離開產房等待後續處理，妻子辛苦了這麼久，總算告一段落。

想著她未來要走的路還長，緊接而來的人口壓力，升學就業壓力，糧食、教育、環境、交通與治安等等問題有如大風大浪排山倒海而來，每念及此仍不禁憂心忡忡，養育真正的辛苦才正要開始呢！